第50章 迷迭香
卢比扬卡的条款确实非常诱人，也正好戳到了急于为联盟扩张势力的塔露拉的痛点之上。
但想到过往的种种，比如在东境雪原流亡的时候，她所见到的卢比扬卡公爵领那些纠察队对感染者及乌萨斯贫民的极尽剥削与迫害；德雷克与卢比扬卡的诸多纠纷；还有从其麾下矿场中逃亡到博果（绝望谷）的一众感染者。塔露拉还是咬了咬牙，决定拒绝卢比扬卡的提案。
当然，对于他们这个等级的人物来说，拒绝也不会是直接拒绝。
“这个事情，希望卢比扬卡先生能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吧。我们旗下的晶体电路产业链目前也只是定好了开发计划，刚开始建设而已，尚未成型，谈销售什么的为时尚早，分公司更是无从谈起了。”
“比起过分地展望未来，我个人还是更希望做好当下，先把斯城的这份基业给盘好再说。”
“······”
面对塔露拉类似缓兵之计的婉言拒绝，卢比扬卡公爵眯起自己的眼睛，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的身上逸散开来，压制在了塔露拉的身上。
若是换了寻常的青年贵族，卢比扬卡这种亲自参与过血战，又常年久居高位的气息的确容易压得别人紧张失态。但在雪原上摸爬滚打多年，且先后经历过黑蛇和德雷克教育的塔露拉可不是寻常青年，加上双方现在也算是位阶对等，断然不可能被他给吓到的。
“任何产业的扩张与发展都是要抓住先发之机的，塔露拉公爵。一时的规避或忽视，基本就意味着失去了全部的机会。”
看着塔露拉始终不为所动，卢比扬卡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看重过去科西切公爵的余荫和德雷克的影响力，所以轻视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胆略，便放松了身体，轻叹口气说道。
卢比扬卡的话似乎是在说他实在不想放过眼下这个先发之机，但塔露拉却能听出其中的另一层带有威胁的意思。先是被气质压迫，后又被威胁的她也卸下了部分伪装，正色答道：
“不是忽视，卢比扬卡公爵，而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眼看塔露拉变得强硬，卢比扬卡公爵也是无奈一笑，起身和颜悦色地说道：
“行吧，我也理解塔露拉小姐的顾虑，产业新建，的确有很多需要摸索的地方。不过也希望塔露拉小姐能继续考虑我的提案。我可以给出承诺，三年之内，您若是改变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领地找我合作，或是与我通信，我还是今天的这些条款，绝无变更。”
言罢，卢比扬卡戴上帽子，塔露拉也是礼貌地将他给送出了公爵府，直到对方与其安保车队汇合后才正式告别。
回到府邸，黑蛇本想找塔露拉谈话——她是来劝说塔露拉改变主意的，但塔露拉只撂下了两句话，然后就将黑蛇给轰了回去。
“我和将军，从来都不是为了扩张势力才搞新技术，办科技园区的。我们是为了乌萨斯和她的人民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才去扩张我们的势力。”
“这是根本问题，我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忘了我们的根本，转而和我们的敌人结盟。”
将黑蛇强行撵走，塔露拉瘫在自己的书桌前的座椅上，单手扶额，稍稍缓解了下疲惫。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塔露拉睁开眼睛，看见艾丽丝推门而入，带着一杯奶茶和一份甜点。她一边微笑一边接过了艾丽丝手中的托盘。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那个记者父亲的人口贩卖问题已经调查出结果了吗？”
“本来是想去的，但路上碰见了乌勒尔先生，他问我去做什么，我如实相告后他却直接抢过了我的活，甚至都没给我留下一丝商量的余地。”
艾丽丝如此说，塔露拉也是微微讶然：
“内卫去管人口贩卖这种刑事案件？这未免太···”
话还没说完，塔露拉似乎是联想到了乌勒尔那个微妙的状态——内卫被派到东境来监视区区一名少将已经有些奇怪了，且对方对德雷克的信服显然超过了对皇室甚至是部分内卫同僚。说乌勒尔没点故事，塔露拉绝对是不相信的。
“保罗侯爵在府邸里暂时住下了，你是准备一会就把他喊来议事呢，还是说先休息一天，明天再来呢？”
“现在就去通知前辈吧，反正今天都处理完那么多事情了，也不少这一件事，早点弄完也好。公爵和斯城市长的位置一起到手，后面可有我忙的呢。”
“顺便，罗德岛那边，你能先去帮我应付一下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封爵仪式、与卢比扬卡公爵的会谈，现在都已经是夜晚了，还要和保罗侯爵商讨一些事情，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对于塔露拉的请求，艾丽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相较于来传达重要信息的盟友保罗，罗德岛这个与她们接触不多的国际医药公司，的确算不上什么贵客。
保罗契诃夫来这里并不是单纯为了给塔露拉的封爵仪式撑腰，同时也是为了向塔露拉传达一条重要的军事调动信息。
自从塔露拉击败阿尔伯特等人的三方联盟，并正式接过科西切的领地，她手中也算是掌握了少量的军权，自然会被德雷克划入下个阶段的策划——针对第四集团军军团长孔迪亚的军事行动计划当中。
“谨守城邦，将军队前顶部署，把控我部领地内连接乌法堡等后勤补给要塞或城市与松山堡垒的交通要道，并于东部地区加入侦察行动的投入，注意孔迪亚麾下的军队调动，避免第四集团军的突然袭击···都是将军之前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啊。”
保罗侯爵的转述中，塔露拉并没有听到什么额外的布置——很多东西早在几个月前德雷克就已经做好预案了。既然都是已经预备好的东西，塔露拉并不理解保罗为什么要专程来一趟斯城做通知。
正准表表达自己的疑虑，保罗侯爵偷偷将一份图纸塞到了塔露拉的手中，在塔露拉的耳边低语道：
“你和艾丽丝将这份图纸拿去，未来待埃尔森和他手下的工人们抵达后。利用新的设备建造一批新的装甲战车，后续的战争可能会用得上。”
保罗侯爵的话语中信息量巨大——‘全新的装甲战车’、‘后续的战争’等词汇似乎都预示着德雷克在酝酿一起大的行动。
塔露拉的内心忍不住一跳，向保罗侯爵询问道：
“怎么回事，是第四集团军那边有什么异动了吗？”
“斯城的举事失败，孔迪亚必然会变得敏感起来，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只不过特供军备丢失的事情，在德雷克和列夫的运作之下，罪名被定到了他手下的那名军需官卡辛斯的身上，暂时没牵扯他，所以他不会急迫地出手，只会寻求其他‘好时机’。而我们则要抓紧这点时间，去做好面对孔迪亚的万全之策。”
“原先第七、第八集团军与第四集团军的布防轮换已经打散了第四集团军的部署，迟滞了孔迪亚与其麾下大部分部队的通讯路线。”
“后来，我们又与陛下进行了交流联络，得到了第一集团军第二炮火大队以及第二集团军近卫旅的协助。他们也已经通过陛下的命令，以乌莱边境存在异变，有高卢余孽活动为名，接管了第三集团军的部分防区——三四集团军都不是那么···听话的部队，难保孔迪亚不会与他们完成串联。”
“现如今，孔迪亚已经不存在悄无声息便能调动全部部队的力量，顶多是调动自己的嫡系部队——大概能出动两到三艘陆行舰，大约一千人来发动叛乱了。”
“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应对这场可能叛乱的万全之策。若是叛乱真的发生，一二集团军的那两支军队最多起到些分割隔离的作用，最终要镇压叛乱的，依然会是雅尔茨和罗曼诺夫的部队，对方终归是一支集团军的嫡系精锐。为了减少伤亡，我们得弄一些城市巷战的优势载具。”
保罗一番解释，塔露拉也算是理解了此番布置的缘由。
之前她就与列夫子爵讨论过，清楚从阿尔伯特那里缴获的那批装备不足以给孔迪亚定罪，对方化解得当的话，出一些血，推一些后勤部的军官出去顶罪就行——事实上对方也是这么做的。
现如今，军备遗失的论罪结束，阿尔伯特等人感染者黑手套的特殊身份，使得他们就算出面指认孔迪亚，也可能会被孔迪亚及其背后的支持者们视为‘攀咬’。所以他们也很难作为定罪孔迪亚的人证的。
苦于实在找不到有力的实证——如莱塔尼亚或高卢人与孔迪亚的联络书信这种程度的证据，皇室也好德雷克也罢，想彻底将孔迪亚从集团军司令的高位上给扯下去始终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身后的旧贵族可把他护得严实，毕竟三四集团军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军权筹码了。
若孔迪亚愿意安生一段时间，约束军纪，好好蛰伏个一年多的时间，等到一二集团军的那几支部队撤回，他就算是彻底摆脱当下这个危险的处境。虽然他之前意图挑唆战争的行为终归在费奥尔多的心头扎了根刺，但只要谨慎行事，未尝不能平稳地渡过余生。
但是，孔迪亚是有渡过难关的可能，德雷克却不可能放过对方的——作为此次挫败孔迪亚挑唆战争举措的主要人选。若是孔迪亚真的熬过了这段苦日子，一二集团军的两支部队又迟早要调回。届时失去‘友军’的遮护，面对第四集团军这么个庞然大物，日子难熬的可就是他们了。
要知道，别看塔露拉手上握有科西切公爵领的绝对治权，但手中兵权是真的少得可怜——这也是为何皇室敢放纵她的原因所在。
所以德雷克现在也在想办法逼迫孔迪亚做出进一步的出格举动，积极联络皇室给孔迪亚施压，推动孔迪亚‘狗急跳墙’发动叛乱，好名正言顺地拔除掉这个危险的敌人。
“顺带一提，爱国者因为要回去补充博果的城防，同时也要参加后续对孔迪亚的军事行动，过不了多久就要返回博果了。你在斯城的军事力量，依然只有那个连队和幽灵的一支分队，你也要尽快组织自己的军队势力。”
“别忘了，你这个等级的公爵，是可以组建自己的私人军队的，规模可达千人，还可以拥有陆行舰这种大型战略载具呢。组建军队的时候，我建议你多听听安德森或是爱国者的意见。他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可比你有见解。”
面对保罗侯爵的建议，塔露拉只是一声苦笑：
“陆行舰队就算了吧，前辈，我刚刚把科技园区的事情弄好，正是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搞那种大家伙啊···不过军队筛选训练的事情，我会提前准备的。至于训练方法什么的，我肯定不会擅作主张，会充分咨询爱国者前辈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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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塔露拉的公爵府中，塔露拉还在与保罗议事，艾丽丝和霜星也在另一边的庭院中，会见了罗德岛的众人。
早在塔露拉想在斯城建立感染者城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与罗德岛方面沟通了——他们需要从罗德岛那里购买相当数额的矿石病阻断药物，以供应城区内的感染者。
供应阻断药物的缘由也算是为了城邦秩序。阻断药物是感染者控制矿石病，延续自身生命的希望所在。只要有这份希望‘束缚’，未来的生活有了盼头和保障，感染者才会安生下来，老老实实工作。
若是没有延续生命的阻断药物供应，生命的延续得不到保障。一群生命随时可能结束所以没有‘后顾之忧’，身体还不算虚弱的绝症工人们可能在感染者城区内给自己整出怎样的大乱子，塔露拉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选择与掌握先进医药技术，且阻断药物的价格也相对实惠的罗德岛合作。并以接近购买成本的低价给感染者城区供应阻断药物，乃是塔露拉维护此地治安秩序的首要选择。
而与罗德岛的华法琳医生会面后，艾丽丝本想直入主题，直接与这位血魔医生探讨一下药物购买的定价、货量等问题。华法琳却是示意艾丽丝稍安勿躁。
“供货和定价等问题我们暂时不急，毕竟贵方的城邦未来会招募多少感染者，以及感染者从事的工作又需要怎样剂量的药物来阻隔感染，都还是未知之数。我的建议是等到这些事情确定了之后，我们再对这些数据进行评估的好。”
华法琳的话不无道理，艾丽丝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那么，既然不是为了谈药物购买的相关事宜，阁下为何执意要在今夜访问我们的府邸呢？”
打量着眼前这位血魔女子，对于这个只在博卓卡斯替口中听说过的种族，艾丽丝心中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的。
‘虽说是异世界的吸血鬼，但他们好像没有不能在阳光下行走的说法吧。既然如此，为何都已经接近深夜了，他们却依然选择要来拜访公爵府呢？’
艾丽丝的话音刚落，华法琳便将AcE身边牵着的一位菲林少女带到了身前。看着对方那双湛蓝的眼眸，艾丽丝和霜星便想到了还在博果那边由阿丽娜照顾的小阿纳。一时有了几分思念之态，表情也随之柔和了起来。
只是···相比起小阿纳身上那属于儿童的灵动气息，眼前菲林少女的神态就显得非常···麻木了。而这种麻木的神情，艾丽丝总觉得她似乎看到过——在第七研究所里，那些接受伊莱克人体实验的儿童身上，就经常有这种神态。
“除了医药合作的事宜之外，罗德岛对于艾丽丝小姐，其实还有一份额外的重要委托。”
“我们想借助艾丽丝小姐对于人体生物学领域的专业知识，来医治这位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她身上的病症···有些特殊，并非寻常的矿石病，单靠我们的医学水平，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华法琳解释了今天的来意，她身旁宛如石雕的菲林少女也终于有了动作，伸出手，向艾丽丝问好：
“您好，这位小姐，唔···非常抱歉···迷迭香忘了您的名字，请允许我查找一下记录···”
“啊，对！您好，艾丽丝小姐，我叫迷迭香，是罗德岛的精英干员。华法琳医生说带我来这里，是来找您治病的，未来您的一切医疗手段，我都会努力配合的···”
迷迭香的话和‘查找记忆’的动作，让艾丽丝的心久违地一颤，看向华法琳的眼神，也是瞬间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