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萱在付征鸿怀中闭上了眼,他抱着她逐渐冷去的身躯。
他和叶萱从小认识,两人青梅竹马,早已经互许终身,当初他那般惨状,叶萱也从未想过舍他而去。
当初他要离开万剑山庄,避开叶旭的耳目。
是叶萱帮了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看他的眼神变了。
他曾经以为是叶萱得知了她爹的真面目,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性格有了变化。
他曾想带着她一起离开,可是叶萱不愿意,她只是用一种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他。
到了如今,他才知道,叶萱是背负了太多,可她背负的那些事情,到死都不肯跟他说,只是向他道歉。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季秋月跪在青萝面前,看着她血色全无的面色。
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如今再不能娇媚一笑。
她曾经厌恶,痛恨的人,如今死在自己面前,她没有高兴,没有欢呼。
只有悲凉,一阵风吹过,脸上冰凉。
季秋月抬手一摸,一滴泪打湿了她的指尖。
“风华绝代,美艳无双,青阳教,圣女青萝!”季秋月叹了一口气,将青萝面上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沈书远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环顾四周,这场大战,没有持续多久,却死伤无数,尽管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叶旭到底做了什么。
还有之前叶萱说的,天道,气运,主角。
这些对他来说只觉得像一团浆糊一般,让他理不清,看不透。
夜霜白回到青陵身边,他有些担心迟疑的喊道:“教主,圣女的后事要怎么办?”
青陵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眶发红,面色惨白。
他踉跄着身体站了起来,夜霜白赶紧伸手将他扶住。
青陵转过身,一步步的走向青萝。
季秋月让开了位置,青陵半蹲下来,将青萝抱起,污血瞬间沾湿了他的衣服。
他抱着青萝说:“回青阳。”
夜霜白跟在他身后,一步步的向山下走去。
季秋月和沈书远对视一眼,两人双双走到付征鸿面前。
“付少侠……”沈书远欲言又止。
付征鸿抬起头,面如死灰;“我要带师妹回万剑山庄。”
在离开之前,付征鸿看到不远处,叶旭的尸体,他并没有让他曝尸荒野,还是为他挖了一个坑,让他入土为安。
孤零零的无极山上,从此伫立着这么一座荒坟。
所有人在来之前,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在山脚分别,青陵带着青萝和夜霜白朝着青阳山的方向离去。
而季秋月他们,则是跟着付征鸿往万剑山庄而去。
临走之时,季秋月回头看了一眼青陵离开的方向,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还会再见。
人生匆匆,意外和分别总是在一瞬间。
而之后的痛苦和情绪却是漫无边际的。
付征鸿回到了万剑山庄,山庄弟子看到他回来,先是惊喜,再看到他手臂上的孝布,还有马车上的棺材。
一个个原本高兴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付征鸿没有为叶萱筹办丧礼,他将叶萱葬在了万剑山庄的后山。
为叶萱立了碑文:付氏妻叶萱之墓。
墓碑上书:
吾爱叶氏萱,自龆龀时,与吾青梅共嬉,两小无猜。庭院逐蝶,笑语嫣然;竹马相携,情谊初萌。
及笄年华,盟誓白首,患难相扶。卿性纯善,柔肠百转。
上苍不仁,夺吾爱侣。卿归泉壤,往昔温馨,悉化泡影。
忆音容而涕零,抚旧物而神伤。每念往昔相伴之景,肝肠寸断。
余生漫漫,唯携往昔情深,于岁岁朝朝,怀思无尽。
夫付征鸿泣立
——
青陵带着青萝回了青阳,青溪提前得了消息,可当他看到棺椁中的青萝,亦是白了脸色。
青萝的身后事由青溪亲自操办,青阳教上下,挂白绫祭奠。
葬礼办了三天三夜,这三天,青陵都没有出现。
直到最后一天,盖棺之前,亲人相见最后一面。
青陵来了,他倚在棺椁旁边,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青萝。
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青萝的身侧。
那是一串糖葫芦。
青玄曾经说过,等他找到了妹妹,会给她买全世界最甜的糖葫芦。
他们那时候做乞丐,没有钱,他到死都在遗憾,没有见到妹妹最后一面,没有买最甜最甜的糖葫芦给妹妹。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他用自己换了一个承诺。
青陵答应了他,找到了他妹妹。
可是青陵是青陵,他虽然找到了青萝,让她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可他终究不是青萝的哥哥。
青萝在最后喊的哥哥,不是他,是青玄,是她的哥哥,那个一直惦记着给她买糖葫芦的哥哥。
青陵将糖葫芦放下,然后静静的看着棺椁盖上。
青萝的悼词是青溪特意找了山下最德高望重的先生所写。
由夜霜白念:
有女青萝诞于微寒,襁褓失怙恃,伶仃孤苦,命途多舛。
方五岁,又罹大祸,与兄离散,自此飘摇于世,饥寒交迫,受尽人间凄苦。
弱龄之躯,遍历市井险诈、人心叵测,所经波折,挫骨熬心,然其志如磐石,未屈于困厄,蹒跚独行,寻活路于绝境。
为兄复仇,投身魔教,其间隐忍,不足为外人道也。卧薪尝胆,待时而动,周旋于魔影谲诈间。
一朝利刃在手,觑得仇雠破绽,奋然出击,手刃大仇,血溅当场,自此扬名,登圣女之位。
其容色绝丽,倾国倾城,望之若仙娥临世;性却孤僻,不苟言笑,多年磨难塑其行事狠辣之风,人皆畏之,然不知其背后血泪几重。
正期余生逆转,可叹造化弄人!恶人利剑,寒光突现,贯胸而过,刹那芳华,香消玉殒。
彼时血漫罗裳,娇躯渐冷,魂赴幽冥。花绽未盛,中道折摧。
青萝一生,短如朝露,黄泉幽途,望鬼魅辟易,安宁永随。
他生之世,愿生于清平,阖家美满,喜乐无忧。
尚飨!
青萝的坟墓在青阳山的山顶,她没有家乡,没有后人,青阳教山曾经是她的噩梦,却也是她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