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人察觉不到似的,特意咬重他的名字。
男人仰起头,眸色深了些,“你喊我什么?”
“喊不得吗?”姜念的气势弱下去,却仍在抱怨,“就许旁人日日在我面前,‘阿筠阿筠’个不停,还不许我……喊一声您的字嘛。”
她低下去的嗓音透着惯有的娇憨,听得谢谨闻心痒。
“下来吧。”
小姑娘挑衅似的,一把推倒架在屋檐上的长梯,“你方才还说我可以任性的,转头就翻脸?我偏不下来,你当如何!”
男子凝眸迟疑片刻,亲自捡了长梯重新架好,试了试足够坚固才又道:“你此刻下来,我许你一个愿望,如何?”
这倒是让姜念的眼睛亮了亮,“大人此话当真?”
他扶着长梯郑重道:“自然当真。”
“我想要什么都行?”
“只要你不过分。”
那小姑娘如同将要入网的猎物,听见这句,忽然又察觉危险,畏缩着退回去。
“那还不是您说了算,我要不要都一样。”
男人好脾气地不见愠色,只又叹一句:“姜念。”
喊她的名字,便如催命符,今日这两个字经他唇舌,格外缱绻缠绵,含着一丝近乎溺爱的无可奈何。
其实他大可以用林氏的案子拿捏姜念,但他没有,只是抛出了好处,诱着她自己往陷阱跳。
姜念懂得见好就收,嘴上埋怨着“就会欺负我”,身子却已探下来去就长梯。
“小心点。”
男人嘴上是这样说,可等人落到与自己肩膀同高,蓦地伸手圈紧她腰肢,一下将人打横抱进怀里。
“啊!”
姜念着实吓了一跳,连忙圈住他颈项,又气急败坏地打在他肩头,“还说叫我小心些?我看最该小心的就是大人你!”
谢谨闻抿唇,“怕有些人临阵脱逃,又爬上去。”
“我岂是出尔反尔之人……”
男人一路抱她进屋,想放到榻上,又想起她方才躺在风吹日晒的屋顶上,还是将人落在圆凳处。
“你是怨我?”
怨他明明说了狠话,说不再见,却又把人找回来。
“大人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我怎敢埋怨您呐?”
阴阳怪气的语调,谢谨闻听了却不生气,“那方才喊我什么?”
姜念一点不怵地直视他,“我喊您大人啊,还能喊什么。”
那都是屋顶上作威作福才敢试探的话,不过见他当时反应不大,想来也不是很在意。
谢谨闻的确没打算揪着不放,因为这丫头又开始作威作福。
“您不是说许我一个愿望?我现在就要。”
男人点头,“嗯”一声示意自己听着,却预想到她此刻气焰如此嚣张,怕是会语出惊人。
姜念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您往后别再与舒太后亲近了,好不好?”
果然很过分,谢谨闻想着,非但不怪她不懂事,还觉着她天真得可爱。
“换一个。”
“谢谨闻!”小姑娘气得拽他衣袖,“解释都不解释一句,就要我换?”
她又喊了自己的名字,男人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有趣,眼底涌入笑意。
“我说了,不能过分。”
“你是有多喜欢她……”
男人正色几分,告诉她:“我与她,不是喜不喜欢的事。”
是有个皇帝儿子绑着的事。姜念在心里替他补全了。
她忿忿松手,“那算了,我问您您也不肯说,那就退而求其次,您把我两年后要嫁的人定了吧。”
听见这句,谢谨闻面上的笑意淡去,一时没接话。
“这您也不肯?”姜念却是正好借题发挥,“今日差点就被太后娘娘随手指人嫁了,反正这事儿您早答应过,早些定下来,叫所有人都安心,不好吗?”
谢谨闻转过身,推开东侧窗,吹了一阵风才道:“凡是我答应的事,都会做到。”
“可你的亲事,我暂且还不能定。”
他是答应了两年后放她嫁人,可至于嫁给谁,怎么嫁,谢谨闻还没想清楚。
“这是我本就答应过的事,你再换一个。”
身后人不出声了,谢谨闻回过头,见她满脸闷闷不乐,两只不安分的手都能将圆墩抠下一层漆了。
他反而失笑,“不如留着,慢慢想。”
“没意思,我不要许这个愿了。”
谢谨闻也由着她闹小脾气,走上前,圈住那坐着的小姑娘,叫她的脸颊贴在自己腰间。
“你也不必担心,太后,她不会真动你的。”
姜念靠在人怀里,只觉得这话可笑。
是人就有爱欲嗔痴,由爱更易生恨;若舒太后只是利用也就罢了,若她对谢谨闻也有真心,自己岂不是日日处在水深火热中。
男人修长的手指抚过她乌黑发髻,这样拥着她,身上便是暖的。
“你的案子查清前,许家人可以一直住在东苑。往后我不在的时候,听水轩归你管。”
姜念一惊,从他怀里仰起头。
谢谨闻亦回望她,“只要你不点头,谁都没法进来。”
“包括太后娘娘?”
“嗯。”
“也包括陛下?”
谢谨闻轻笑,揉了揉她的头,“嗯。”
听水轩是谢谨闻的府邸,除了明处的梧桐、白刃等人,还有她看不见的暗卫。
这样一来,倒是变成一座坚固的堡垒了。
她心中满意,幽幽道:“这是您自己给的,可不是我找您讨的。”
“方才谁说不稀罕的。”
姜念仗着年纪小,惯会耍小性子,这会儿被人戳穿也不恼,推了人便道:“大人就别说了,早些沐浴睡觉,可别再叫太后娘娘寻过来!”
得了些保障,姜念在心底做了新的决定,很快就将这页翻篇。
白白被人耽误这几日,她终于能和采萍姑姑坐下来,好好说说当年的事。
“姑娘的意思是,疑心有人下手,才让夫人起初不孕,后来又难产吗?”
姜念点点头,“我不信这世上真有怪力乱神之说,姑姑可还记得,当年为我算命那个道士?”
往事不可追,可也是因为那一场,姜念彻底失去了父亲的宠爱,因此采萍记得格外深刻。
“那道人来过没几日,夫人便又诊出身孕了。”
“姑姑不觉得太巧了吗?”姜念道,“就像是为了害死我娘和腹中胎儿,特意铺的一出戏,只为将祸水引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