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对。
她与崔红绣都能为了各自利益短暂联手,更何况她与舒太后?
“怎么,大人还见不得我们好了?”
谢谨闻只是笑一声,随即牵过她的手,又认真问一遍:“身子撑得住?”
“放心吧,”姜念郑重其事地反握住她,“您也知道,我又不是养尊处优的闺秀,身子骨硬朗着呢。”
听她提及过去,谢谨闻的心莫名一沉,将她又牵近几分。
“姜念。”
“嗯?”她不解抬眸,见他神色认真。
“我养着你,你便能养尊处优。”
姜念不得不承认,有一瞬,她沉溺在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起了侥幸的念头。
跟着谢谨闻的确很不错,为此她得到了许多便利。
他对自己动心了,或许能借此,过上不费力气的好日子。
可也就那么一瞬,她眨了眨眼,低下头闷声说了句:“多谢大人。”
但,她不能接受。
不能因为暂时的安逸,放弃长远的往后。
谢谨闻“嗯”一声,只当她是感动,又带她坐车入宫。
这回他甚至交代了,只要姜念入宫,自己的车驾便要接送她。
一方面为她在宫里省点力气,另一方面,也好随时得知她入宫的消息。
姜念觉着没什么不好,反正她不会在宫里偷偷摸摸做什么,有谢谨闻撑腰更好。
在等姜念来之前,兰絮正跟桑榆讲昨日打听来的消息。
“你知道吗,昨日那姜姑娘去内阁寻了太傅,后来两人一同出宫了。”
桑榆稳重不少,只说:“那又怎样?”
“这姜姑娘名义上是太傅的义妹,”兰絮嘀咕着,又凑近些才出声,“你说她暗地里,究竟是侍妾,还是通房?”
其实这些,桑榆也忍不住猜想过。
昨日御花园槐树下,男子在树下接住她,低头时薄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仅仅是回忆起来,都叫人心口一窒。
可话到嘴边,她只说:“别瞎议论姑娘。”
兰絮刚有些不服,正好姜念见完太后过来了,也就悻悻闭嘴。
“见过姑娘。”两人如今身份只是宫女,见到姜念仍需行礼。
姜念也不拖沓,开门见山道:“我们今日讲规矩,就讲……你们刚到太傅身边,应当怎么做。”
兰絮面上一喜:“您要我们去太傅身边啦!”
她进宫都一个月了,连男人影子都没沾上过,难免心急。
“是,”姜念点头,“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切莫心急。”
她一点兰絮,“尤其是你,在近旁伺候时千万不要多嘴,也别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该做什么做什么。”
随后又转向更放心的桑榆,“你们这一仗,不出意外是要卧薪尝胆,讲究一个敌不动我不动,出现机遇再趁热打铁。”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自己年纪小,谢谨闻与舒太后的传闻又是假的,他防备不大,这才误打误撞让她撞成了。
如今这两人若走自己的老路,恐怕是不成。
“姜姑娘。”兰絮举起自己的手。
“你说。”
“那这机遇何时会出现?”
这又把她问住了,她如实道:“我也不知道。”
兰絮自然有些丧气,“那您当初,就是靠这样跟了太傅的?”
兰絮浮躁,姜念也怕误导她,稍稍迟疑,还是点点头。
这下她不出声了。
“午膳时,我会和大人商量好,今日午后,便拨你们过去伺候。”
姜念左思右想,这人还是放在内阁最合适。
自烦闷公文中偶然抬头,入眼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就算不喜欢,至少也不会讨厌吧。
姜念提起要放两个宫女在他身边,谢谨闻想起府邸中的不便,答应得还算利索。
“我叫梧桐去选。”
“不必,”姜念应得轻快,“午后我也是闲着,既然是大人身边伺候的,必定要我亲自挑选才放心。”
告诉他,那是她选的人,一方面降低男人的戒心,另外万一有个行差踏错,也好看在她的面子上暂且饶恕。
谢谨闻也没想通,她为何突然这么开心。
在把人送去前,姜念抓着两人闻了一通,果断送兰絮去洗浴,又换上没有熏香的衣裳。
“切记第一条,除了我给的东西,身上不准带香!”
谢谨闻回去时,就见两个宫女整齐立在门口。
他压根没看人,也就没察觉这两人跟姜念的相似之处。
直至有一人行至身边,将要替他研墨时,他才淡淡瞥一眼那双手道:“退下。”
兰絮的手一僵,她还以为这就是机遇呢。
结果男人的态度能冻死人。
“是。”
她退至一边同桑榆站好,看见内阁值守的内侍接手了研墨的活。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日头西沉,余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两人都站得腿酸。
专注的男人忽然蹙眉,抬眸朝对面看去。
这是机遇又来了吗?
兰絮连忙站直。
谁料下一刻,男人沉声道:“靠窗那个,出去。”
桑榆转头看向她。
兰絮哀哀发觉,自己就是“靠窗那个”。
然主子的意思不可违背,她冲人福了福身,退出门外。
只留桑榆一人站在那儿,她也生出几分忐忑。
算准时辰,她心一横,上前道:“禀太傅,到晚膳的时辰了。”
男人没说话,却有奏疏落在桌上,又被拾起的声响。
桑榆抬眼悄悄打量,见他不为所动,交握的双手愈发不安。
男人忽视了她,或是说,根本懒得搭理她。
她灵机一动,又说:“姜姑娘,还等着您呢。”
果不其然,谢谨闻手腕一顿。
“知道了。”
他批完最后一折,终于肯放下满桌的朝事。
姜念也不敢太露骨,便只看似顺嘴提了句:“新来的宫女还算妥帖吧?”
既是她亲自选的,谢谨闻也给面子地回应:“还不错。”
更多却是没有了。
姜念其实为兰絮捏把汗,那丫头看着就急功冒进,是个沉不住气的。
晚上叫来一问,她支支吾吾道:“我好端端站着,太傅竟要我出去。”
“是只要你出去,还是你们都出去?”
她垮着脸道:“……只有我。”
这不应该啊。
姜念站起身,叫两人如同白日那般站好,也没看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