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第二日醒来时,唇角不可避免牵扯出痛意。
那男人真是发狠咬她,昨日屋里黑没看清,却依稀尝到了血腥味。
谢谨闻已经起了,背对床榻,立在小桌边微微侧目,放了什么东西在桌上,随后就出去了。
姜念下床拿过来,拧开小圆盒上的盖子,清凉的味道瞬时钻入鼻腔。
应当是药膏,给她擦嘴的。
姜念偏不用,随手盖好,又扔回了桌上。
谢谨闻午膳时才进来,就看见她唇角猩红的伤口。
许是时时牵扯,至今尚未结痂。
“为什么不擦药。”他语气很淡,与昨夜天差地别。
姜念只说:“小伤,何必兴师动众。”
这话细品起来,攻讦的意味很浓。左不过谢谨闻给她取来药膏,被她阴阳怪气成“兴师动众”。
她穿了衣裳盘腿坐在榻上,故意别过头不去看他。
谢谨闻只得放了食盒,踱到床边,“我看看。”
姜念又往里避。
男人的手捉空也不在意,只又追过去,握住她肩头。
“姜念,给我看看。”
像是委屈积不下了,脸颊好不容易扭转过来,泪痕沾了满面。
谢谨闻垂眸注视她,胸口堵着一团胀闷难言的气。
他看向自己的手,最先担心是自己又弄疼她。
可松了力道,姜念反而哭得更凶,泪珠打在她浅色的裙面上,洇开难以忽视的水渍。
男人在床边蹲下身,不得不重新面对。
“昨天晚上,不愿意?”
他黑沉的眸子发紧,似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姜念哽咽着问:“我说不愿意,您要怎么办?”
真是个好问题。
他难道可以放手吗?放任她往后如昨夜那样,软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任人予取予求。
他不敢想。
可要他给出承诺,娶这样一个天真脆弱的小姑娘,他实在做不到。
十五岁,他们毕竟隔着十五岁。
谢谨闻想,哪怕她只再长五岁,知道站在自己身边会面对什么,他也能少去一半的顾虑。
可现在,他年长,她尚未具备明辨是非的能力,合该他来做出对的选择。
“我可以答应你,”男人紧抿的唇瓣轻启,“只要你不愿意,我不逼你。”
少女眼睫还挂着泪珠,濡湿微红的眼睛睁得很圆。
“就这样?”
谢谨闻抬眼,正好与她平视,“那你想要怎样。”
她?
姜念不得不面对现实,舒太后找的替身没用了。
她只能走上那条路。
她要谢谨闻,丢掉他位极人臣的孤傲,卸去心里层叠的顾虑,毫无保留地爱上自己。
爱到就算自己犯错,他也不忍伤害苛责。
从前她没后台,又有个崔红绣虎视眈眈,不敢丢掉清白留下把柄。
如今,她可以再退一步。
往后自称寡妇又如何?
什么清白,什么贞洁,哪有几十年的舒心日子要紧,哪有她的小命金贵。
她的手臂绕过男人颈侧,谢谨闻蹙了眉,却没有阻止。
“如果我说,没有不愿意呢?”
她生了一双很明亮、很通透的眼睛,此刻眼底干净地映出一个人影。
是谢谨闻。
他明知该阻止,这种时候不该让她抱着自己,可她的肘弯温暖又柔软,叫人恨不得永远陷在里面。
“你真的以为,我想过嫁给别人?”她还没止住眼泪,相抵的额头微微颤抖,“谢谨闻,你真的不明白我呀……”
所有的防线,都在此刻轰然倒塌。
他从没爱过人,年幼时的孺慕之情被高高抛起又重重坠下,自此他竖起坚硬的甲胄,将情爱二字束之高阁。
可这一刻,他或许比眼前少女更冲动。
他愿意爱她,更急切想要她的爱。
“姜念……”
他刚开口,少女的唇就贴上来,一如他昨夜所做之事。
“不要拒绝我……”她没骨头似的往男人身上挂,哭着呢喃,“不要把我给别人,好不好?”
不同于昨晚的发泄,这个吻黏腻又绵长。
如小兽般啃咬他的唇瓣,撩过一阵酥麻又细细舔舐抚慰,勾得人抬手扣住她后脑,欺身反吻得更深。
一同跌进床榻是自然而然的事,少女被禁锢在宽阔的身躯下,仰着脖颈回应男人的掠夺。
谢谨闻入了迷,方才考量什么,一概不记得了。
以至连屋门未关紧都被忽视,年轻的男人立在那儿,透过一道门缝,不知用何种心境面对着房里发生的一切。
他立在那儿太久,盯梢的玄衣卫不得不现身提醒:“公子,这是大人的屋室。”
他下意识替人关上门,转头时神色寡淡。
“我知道。”
谢谨闻是在这点动静里回神的,屋门已紧紧合上,不难猜到是谁。
身下少女满面潮红,檀口微张急促地呼吸着,带动胸膛起伏。
谢谨闻的眼光,就从她面上移到身上,最后不得不强迫自己转头。
“好了。”
他紧绷着神志起身,有劝诫的意味,更多却是不舍。
天很热。
姜念浑身都烫,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
分明只是亲吻而已,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说话都懒得开口似的。
谢谨闻把她抱起来,又倒一杯水递到她唇边,“喝了。”
她的确渴,就着男人的手就开始吞咽,急切到撒了一些到他手上。
谢谨闻并不在意,只专心取走空了的茶杯,“饭菜凉了,热热再吃?”
姜念惊讶于他平复得这么快,又哭又折腾的,这会儿嗓音都哑了。
“没事的,就想吃点凉的。”
对于她的提议,男人只“嗯”一声,让她起来到吃饭。
方才大腿被人顶开,姜念这会儿还有些腿酸,拖拖拉拉走到桌边。
激情退却,两人吃饭时都冷静不少。
谢谨闻没怎么说话,直到撤去碗筷,才认真问她:“真的想好了吗?”
姜念扭头问:“什么?”
男人无声叹气,“在我身边,不是一件易事。”
当然不是。
姜念恶狠狠地想,倘若谢谨闻身边能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好过,自己也不至于费尽心机接近,又只能处心积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