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夜雨中,有人解释着:“姑娘,我是被他们拖住,寻了机会才逃出来的。”
他们都照姜念的指示,事发前混进两拨人当中,带头动手后才又撤出来。
“回来就好!”
身上的手落下去,又被她顺势牵过。
“这样,你们赶紧洗漱换衣裳,我去给你们熬些姜汤。”
“很晚了姜姑娘,你也早些休息吧。”
“是啊,我们兄弟结实着呢,不用那么麻烦!”
姜念却不管,“赶紧去换衣裳!”
这艘船不如谢谨闻那艘大,是艘两层的楼船,有一间屋子划出来专给人沐浴用。
姜念拉着人先去厨房交代过,随后才拉着萧珩上了二楼。
一路进了她的屋子,萧珩才忍不住问:“不是说,换衣裳?”
“换啊,”姜念推上身后的门,“我看过了,你留了一个浴桶给我,那你也在我这里洗。”
“我……”
热水是给自己备的,这会儿正好给他先用了。
姜念把自己沐浴的东西都推到屏风后,直起身一看,萧珩还站住呢。
他身上湿哒哒地淌水,一身黑衣裹住紧窄的身躯,衬得他身形更单薄。
“我不用。”
他说着,推门就要走。
“站住!”
他又听话地站住。
姜念绕到他身边,“怎么,你还嫌弃我的东西了?”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
出乎意料的对答,少年人没法接话,下颌处滴落的不知是河水还是雨水,心猿意马砸在脚下船板上。
“我可以下去,跟他们一起。”
姜念松了松神,抓着他手臂的劲道也松几分。
就在萧珩以为她放弃时,她又轻飘飘说着:“也行。”
“你不肯在我这儿,那就下去,我再找个人过来。”
细白的一只手还没触到门栓,就被人紧张兮兮握住。
“为什么?”
姜念仰起脸,“因为你不要啊。”
“那你就要找别人过来?”
“对啊,”姜念应得随意,随意甩开他的手,“给过你机会,你说不要的,现在出去吧。”
萧珩哪能应对这种情形,他无措立在原地,指节紧了又紧,才说:“我想留下。”
声音太小,姜念蹙眉,“什么?”
“我,我说……你别去找别人,让我留下。”
姜念轻轻舒一口气。
“那就赶紧,不要拒绝别人对你好,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好吗?”
她声调终于软下来,如教一个孩子般耐心。
萧珩终于明白过来,就像从前那样,她在通过这种方式,教他如何做一个“人”。
“好,”他面上升起笑意,“我都记住了。”
姜念还是拉开门,“我去看看姜汤,你收拾好下来。”
萧珩替她带着门,乖乖点头。
其实也不是不想用她的东西。
只是觉得,她的东西就跟她一样,好像都是香的、软的,被自己沾过总不太好。
萧珩到底没用那个浴桶,只褪了衣裳立在边上,用巾帕擦拭一番草草作数。
下楼时瞥见姜念在分汤,他却三两步冲上前,挡在她面前。
姜念吓一跳,其余人也是惊了下。
“衣服。”
这十几个精兵面面相觑,最终都落在一个年轻的士兵身上。
他在几人中排辈最小,方才是最后一个洗的,夏日里也不冷,松垮垮系了中衣就出来了。
“哦……”他立刻跑回去取了衣裳,一边套一边说着,“属下该死,冒犯姜姑娘了!”
姜念刚刚压根没留意,见身前人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只得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好了。”
萧珩却不让,以至剩下的人都开始相互检查起来,直至所有人衣着整齐,他才退开一步。
一碗汤直直递到跟前,“呐。”
他顺着那截细白的腕子,望向小姑娘湿漉漉的面颊,那双上挑的眼眸含笑。
“看我做什么,接着呀。”
其余人早领到汤了,这会儿默不作声喝着,默契地只用眼神交流。
“哦,好。”他接过去,一鼓作气灌下。
姜念睁大眼睛,“又不难喝,你慢点啊!”
萧珩又想听话慢点,结果不上不下一口呛住,弓身咳了起来。
姜念只能又跟过去拍他的背,“都跟你说慢点了……”
趁两人都分神,站后面的一个士兵转向身边人。
“你说小侯爷是怎么了,平日里挺能耐的呀。”
“是啊,这姜姑娘不是他妹妹吗,怎么侯爷反跟个小孩儿似的。”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站前面的校尉忽然出声。
周边男人都凑过来,“头儿,你知道点啥?”
在众人的期盼的目光中,那校尉清了清嗓,又压低了嗓音说:“这姜姑娘跟侯爷,只是认的兄妹啊。”
侯夫人认姜念做义女的事,也就京都权贵圈子里知晓,众人也只听说这二人是兄妹。
“原来弄了半天,是情妹妹啊……”
有人多嘴漏了一声,那校尉赶忙训斥:“欸,别瞎说啊。”
萧珩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姜念又回过身问:“你们夜里住哪儿?带我去看看。”
这十几个男人方才还在议论她和萧珩,这会儿个个绷直身子。
领头的校尉道:“姜姑娘跟我们来。”
沈老太爷病着得清净,楼上除了他的房,还安排了一间给随行的大夫,剩下的一间归姜念。
方才她粗粗瞥一眼,算上那校尉统共十五人,楼下只剩五间房。
“我们都算过了,三间房各住四人,余下一间三人,另一间就给侯爷。”
萧珩自然不是那个娇贵的萧珩,他正要开口不必独占一间,身边人却已抢了先。
“不必,”是姜念,“五间房,你们三人一间正好,我看那床榻也就挤得下三人。”
那校尉看了看萧珩,只得问:“那,小侯爷呢?”
姜念面不改色,“我夜里要陪老太爷,我那间给他就行。”
“哦,这样……”
萧珩明知不是的,却也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
等跟着人上了楼,他才忍不住开口:“有女使守夜的。”
姜念这回彻底把门拴上。
“我知道啊,”她满不在乎,“我只是想,既然我屋里也空着,不如让他们住得舒服些,你到我这儿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