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钦赫也觉得麻烦,若姜念对外仍是姑娘家,那个严陵也不至于放肆到夜半登门试探。
“什么寡妇,你是和离,不是死男人。”
他随手端了碗去洗,“不过为何非要这样说?”
姜念便答:“一来呢,我原先的名字不好用,用和离来换姓氏,解释得通。”
“二来这世道本就如此,没成过亲便当你是黄毛丫头。和离不是休妻,一样的年纪,嫁过人再和离,旁人就不觉得你好欺负。”
“这比有男人撑腰还好用呢,若我告诉他们我有夫婿,他们就觉着我不能做主,事事想着过问我的男人。”
因此,有过再踹了,便是最合适的。
姜念自顾自说完,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坐回自己对面。
“你说得对,”男人点点头,“江南一带的女商倒不罕见,不过要么是夫妻店,要么和离了分招牌单做;再好些的,招婿上门做在室女。”
“不管怎么变,想同男人一样自立商号,总是要多上一环。”
他这话简直说到姜念心坎儿里,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听。
甚至一时心绪起来,她托着下颌问对面人:“倘若你日后成了亲,你的妻子不肯寄居名下,非要独当一面,你该如何?”
韩钦赫眉头上挑,神情倏然玩味起来,“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你也清楚我很会说漂亮话。这样我说了,你真会信吗?”
姜念道:“你只管说,我自然听得出来真心与否。”
“好,”他点点头,“于我而言,凭我爹、我哥哥攒下的家世,凭我娘留给我经营的生意,加之我这样的容貌,要寻个听话貌美的娘子,那还不容易?”
“只是我这几年看过来,总觉得那样没意思。我要找的人,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成婚之后她想做什么,我自然也放她去做。”
对面少女轻垂眼帘,“那若是……旁人议论你,议论她呢?不安于室、精明算计,这些话可不好听。”
这回他答得很快,“从前便有人这样议论我娘,耳朵都磨出茧了。”
“那你娘是怎么应付的?”
他朝着大门处抬了下颌,“能和气生财的,就化干戈为玉帛。”
“实在不能的,登台打擂呗。”
他说得理所应当,姜念却直勾勾盯着他,半晌才觉眼眶干涩,垂下脑袋,静静点头。
却不知他何时挪到身边,正握住自己的手,“其实你知道的,我不在意名声,名声都是给旁人议论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要紧还是自己过得舒心。”
“别说成亲以后独当一面,就是你要把我的生意也接过去,往后靠你养活,我也是肯的。”
姜念一时失神,竟顺着他问:“吃软饭也肯啊?”
“你喂的,干嘛不吃。”
说着又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啄吻一下。
姜念的手背酥麻一片,慌忙抽回来才说:“谁说我……”
奈何已经扯得太远,再要否认,竟不知从何说起。
韩钦赫望着她微微偏过的半张脸,豁然开朗,似摸到什么要领诀窍,重新牵过她的手。
“好,你没说,我哄你的。”
姜念顺势道:“困了。”
“回去睡觉。”
说完想到什么,趁她脚没沾地,手臂往她腰后一揽,竟将她打横抱起来。
待人惊呼后方道:“这几日你辛苦,我抱你回去吧,不必言谢。”
姜念揪着他衣襟,见他步调稳当,才松懈下来对人讲:“我想着,要招一批护院。今日严陵来,我谎称是放门子歇息去了。”
若被有心之人知晓她门庭单薄尽是女眷,恐怕会惹来麻烦。
韩钦赫没急着回话,待进了房门,把人放在榻上方道:“可是姜老板,你只租了我一间主屋,外带两间耳房。”
姜念几乎被他抵在床头,抿了抿唇道:“所以要跟你商量啊。”
“嗯……”他假意为难,最终只说,“那这件事,就该由我做主。”
由他做主,他一定会做得很好,就看姜念肯不肯托付,肯不肯接受。
男人极为耐心地等待着,终于见她仰起头,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那就麻烦你了。”
韩钦赫却松一口气,清俊面庞缓缓压向她,直到高挺的鼻尖率先触到她的。
“做什么……”
姜念要避,被他一把扣住。
“我高兴,”他轻缓说着,“一高兴,就饿得慌。”
姜念怎会听不出言外之意,却是故意问:“那方才为何不多下一碗面?”
男人便笑起来,抵上她光洁的前额,手掌下移至颈后。
姜念只觉得他身上很烫,额头烫,掌心更烫,要将她整片后背烧起来一样。
简单思索后,一只手钻进他寝衣,感受他小腹骤然紧绷,软滑的肌肉逐渐硬得硌手。
她却笑得狡黠,“肚子都瘪了,看来是真饿。”
韩钦赫终于放心吻上她。
盛夏的夜总是短促,以至偃旗息鼓,外头天蒙蒙亮,鸟啼声不绝于耳。
压着紊乱的呼吸将人搂在怀里,韩钦赫问她:“今日有没有约人?”
姜念不想说话,就只摇头。
“那咱们就睡得迟些。”
姜念这一觉睡得极沉,只在朦胧间察觉身边人动了动,等午膳时再起来,院里已多了七八个护院。
男人托着她后背讲:“都是我选过,可靠的人。”
姜念不多问,就只点点头。
对于这两人起晚了的事,香痕与阿满都很有眼力见地保持沉默,并不多问什么。
近来阿满总是往外跑,香痕便也关注她更多些。
眼见她今日又扮作少年模样,扒了两口饭就往外跑,还是忍不住拉着人问:“这是又做什么去?”
“好姐姐,来不及说了,先叫我去吧!”
“暧,你……”
姜念只得示意她安心,“是我叫她去的。”
何记布庄的何老板有三子一女,疼小女儿如疼自己的眼珠子。
阿满费尽心思打听来何老板的事,也知他那小女儿爱听戏,如今刚与人混熟,正忙着陪人往戏园钻。
香痕却仍是担忧,“姑娘,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