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叫自己参与,结果还是这种琐碎小事。
“你随便拿吧,都是好货色。”
见他又不高兴,姜念只得扯扯他衣袖,“我饿了,方才在何家光喝了两杯酒,一口都没吃。”
“我也没吃,”男人嘀咕一声,“我光顾着等在门外,今日再做饭也来不及,咱们要不出去吃吧。”
“行啊。”
姜念第二日就带着阿满登门了,何家小姐压根没走失,是被阿满哄着换了身戏服,才没叫家里人寻见。
见那志趣相投的“少年”长发散落,小姑娘眼中具是不可置信,几乎都要憋出泪来。
何宏与何夫人见阿满是女子,倒是狠狠松一口气。
姜念乘隙道:“我手下的人冒犯了姑娘,赔姑娘一块翡翠石,聊表歉意。”
阿满将精心装点的石头递上,何宏瞥一眼,示意周边女使去接。
又问姜念:“你那两千匹的单子,过几天就起程交货?”
“是。”
他抿着唇,鼻间送出的一口气吹动胡须。
“开个价,把你的旧图样卖给我。”
不比姜念两手空空,他库里还有丝,只要图样换过去,立马就能照新的织。
姜念只得如实道:“那一批,我已经给邱老板了,您也知道,是她把作坊租给我,我才能做成那一笔。”
“不如这样,到了下月底,我送给您算了。”
反正她今年只织两千匹,到明年新花样一出就过时了。
何宏一思忖,觉得这样也不差。
就这样到了七月初三的早上,韩钦赫早早叫醒她,推着睡眼惺忪的人就进了西厢房。
原本是他的卧房,可后来他一直与姜念同住,西厢房便作了书房用。
一踏进去,便是四名妇人对她颔首示意。
姜念放下揉眼睛的手,转头问:“这是怎么了?”
韩钦赫便推着她坐到书案后,算盘往她手边挪,从堆积的册子里指了几本,整齐放在姜念面前。
“查账,算四五六这三个月。”
总账放在面前,铺子分账在手边,姜念也不问为什么,果真拨着算盘珠子帮他算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她腕骨轻抬,“无误。”
韩钦赫便换上另一本,趁着这个空当,姜念注意了,有名妇人正探头朝她瞧,略有些紧张的模样。
姜念一连查了四本,抬头才发觉周边空了,不见男人的影儿。
四名妇人却都盯着她,有一人开口问:“姑娘要哪一本,我们取给您。”
姜念盯着那足以堆成小山的账册不说话,好在韩钦赫回来了,给她买了陈记的汤包。
她方才就想说,哪有饿着肚子给人做苦力的。
“换我。”
辣酱倒进小碟子里,韩钦赫重新拉一把交椅坐在她身边,只说:“你各自再点一本。”
姜念忙着吃东西,随手指了几本作数,算盘珠子在耳边就没消停过。
足足查够二十本都不见出错,韩钦赫还能分神注意她的动向,见她吃完了便说:“放着,一会儿我收拾。”
有四道眼光齐齐射到自己身上,姜念也不好说他是无心还是有意。
甚至最终问她:“你觉着够了吗?”
她看看那一大堆账册,这二十本都是从中随手指出来的,既然皆无纰漏,她也懒得再费劲。
望着面前四名妇人道:“这四位姐姐看着都是极稳重的,你就信她们吧。”
“好。”男人点点头,将摞成堆的账册往前推,“辛苦四位阿姐,可以回去分红了。”
姜念盯着那用麻袋装的账册,一时若有所思。
“这一些,全是你的生意?”
不止他先前提过的香膏、首饰,可谓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虽没有特别重的盐铁生意,可数量实在庞大,三个月的进账都能堆出座金山。
韩钦赫“啧”一声,如实说着:“倒也不全是,我自己的顶多占三成。”
姜念松了口气,却又听他说:“剩下七成都是我娘留给我的。”
姜念抬了抬眼皮,“说话能别大喘气吗?”
于是剩下的他一气说了:“我娘特别会做生意,白手起家十五年就攒下这些。为着不叫那些官府衙门盯上,她就用了四个名字,又分别托付给那四个阿姐。”
“我呢也不用忙得晕头转向,每一季叫她们把账册拿来,随便抽几本来查。平日得空去铺子里转转,看有没有纰漏就行了。”
难怪他平日里这么闲,姜念想着,又问他:“你今日特意叫我来看,就是想跟我交底?”
男人那双含情目染了笑,一池春水荡开碧波,含着期许凑近她,“我把这些都交付给你,你捏着我的钱,会不会对我更放心些?”
……这么多钱。
姜念望着这张漂亮的脸,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大座金山。
忖了忖问他:“你就不怕我架空你,卷了你的钱跑掉?”
男人的手往下滑,握住她右手就抚上自己面颊,“那你卷钱跑路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带上我?”
“姜老板,我伺候你,看你还是挺满意的。”
姜念还是没憋住,别过眼笑了声。
她过了有生之年第一个七夕,江南毕竟是江南,不比在京都,要见到河就得往城郊走,打春熙巷走出二里路便是一条河。
今日夜里热闹得很,多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河面上漂起的河灯,几乎反要将河道淹了。
韩钦赫买了两盏,叫她把心愿写在字条上。
姜念却没急着下笔,反倒问他:“为何过七夕要放河灯?”
身边男人边写边答话:“说是那牛郎眼神不好,夜里看不清鹊桥,就要我们放灯给他照路。”
明明该是段缱绻佳话,经他这么一说,姜念反倒没忍住笑了声。
他收了笔又说:“依我看,就是那卖灯的商贩编出来的。”
姜念冲她抬了抬下巴,“那你还写得这么认真?”
“许愿自然得心诚啊,”韩钦赫又催促,“你也写一个。”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往她跟前凑,“好好写。”
暖光勾出他清俊的轮廓,姜念怔怔盯了片刻,却是他先勾一勾唇,微微侧过面庞。
“写吧,我不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