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本不想放他们单独出门,奈何他自己领的事没做完,只能对着姜念嘱咐一句“快去快回”。
果不其然,一出门,韩钦赫就牵过她的手问:“会剪纸吗?”
姜念也就亲手剪过一回,临走前在听水轩,剪了个特别简单的花样。
“会一点吧。”
韩钦赫便说:“那你要亲手剪个喜字,到时贴我们新房里。”
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姜念抿抿唇不接话。
说是出来采买红纸,却拉着她东逛西买,没一会儿就提了一堆可有可无的东西。
都是他结账,姜念也没什么好说的,好不容易被她瞧见红纸,想着速战速决买回去作数,却又被他按回去。
“不用买了,家里还有。”
“那你……”话刚出口她就想明白了,没往下说。
眼前男人也笑起来,“不寻个借口,怎么把你带出来。”
姜念却觉得空手回去不好解释,还是买了些自己拎着。
踏出店铺的门,他又挨过来问:“想得怎么样了?”
姜念别扭一阵,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
“午膳吃什么呀,方才我问你的。”
转头对上他轻佻眉目,姜念气得拧他,“你这人真是……”
他故作吃痛,见人不搭理自己了,又去抵她肩头,“其实我想着,你一定会答应的。”
“你也未免太自负了。”
“不是我自负,”韩钦赫收敛笑意,“我还不知道你啊,要是觉得不行,当天就拒绝了。”
姜念听得心烦,见他手上东西虽多,却都不重,入眼有个白发苍苍的婆婆在卖脆柿,她随手指着道:“这一筐,我都要了。”
明知是找自己麻烦,韩钦赫也不恼,好脾气地把手里东西都给她,掏钱去了。
也是这种时候,她会重新审视眼前的男人。
该有的尊重一分不少,她耍小性却也回回惯着。
姜念这几日也常想,怎么就会挑不出他的毛病呢……
一筐柿子难称,得分好几回,姜念消了气便说:“算了,买几个就行。”
“没事,”他却不以为意,“你都说要买了,今天我就得给你背回去。”
太麻烦了。
可他已经认真帮人称起来,姜念立在边上等,到底没说出口。
他们在柿摊前忙碌,谁都没注意几丈之外的街角,一个男人立在那儿,几乎不敢上前辨认。
仅存的那点疑虑,在此刻土崩瓦解。
他稍微花点心思,就查出了她的本貌。
譬如王润昌告诉他,姜念借他的名义施压,逼他去诓骗姜默道,这才从人手里诈走全部身家。
又譬如当初萧铭的死,他理所当然以为是自己上下马背的姨母设局,如今却查出多有蹊跷。
再回想她一次次的不听话,一次次以他为借口,实则不知晓去做了什么。
她甚至找了那样一个借口,不惜对自己下手,也要逃离他身边……
常言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谢谨闻起初实在没法接受,他竟就这样眼盲心瞎地,同她过了这么多年。
乃至到了最后,彻底离不开她。
他以为她依赖自己,从没想过主动离开自己,自己当是她的倚靠。
却不想,她只当自己是一把刀。
想到这里,男人只觉头昏脑涨,浑身犯冷。
却又不受控地想着,这样也行,至少她没那么弱小,可以在自己身边继续待下去。
他再抬起头,眼见那边男人背了竹筐,又叫她把手里的东西也挂上去。
随后,熟稔牵过她的手。
她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
谢谨闻再见不得半分,哪怕是被人利用,也只能走上前去。
姜念虽把东西放上去了,却还是探手去掂这竹筐。
“会不会很沉啊?要不我拿一点。”
韩钦赫只说:“拿一点行,但你要空出一只手给我牵。”
她只觉得好笑,刚要收回手臂骂他自作自受,腕骨处却狠狠一紧。
一别经年,那人掌心的触感却依旧熟悉。
太突然了。
乃至她自己都怔住,迟迟不敢回头去看人。
倒是韩钦赫被她牵住,率先回过头,“怎么……”
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你怎么在这儿?”
在这年前热闹的街市中央,一个年轻的女人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被他们各自牵着一只手。
年轻的那个错愕防备,年长的那个不知经历了什么,黑沉眼底似压着火,一着不慎便成燎原之势。
“玩够了吗。”
他曾经说过,她年纪小,并不介意她贪玩。
“玩够了,就跟我回去。”
只要她,还记得回家。
姜念原先还存着一丝侥幸,听完这句心里只存一个念头: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天的那筐脆柿,韩钦赫始终没能背回家。
他随手扔在街边,匆忙追上去拉姜念,不肯让人带她走。
“你这算什么,强抢民女吗?贵为一朝太傅,难道不曾读过律法吗?”
谢谨闻什么都不想听,他一刻都待不下去,只想立马带人回去,藏回听水轩里。
这样,就好像这两年,从未被人偷走过。
他不理会韩钦赫说什么,甚至压根不看他,深沉隐忍的眸光压向两人指节交叠处。
“松手。”
韩钦赫自然不能松,上前一步,却是低头问姜念:“你要跟他走吗?”
姜念只觉眼前一切都很虚晃,迟迟未能从变故中抽身。
谢谨闻来了,他一下就找到了自己。
自己从前说过的谎,如今都要被戳穿了。
碧桃还在京都,随时会受自己牵连。
……
不同于是否要和他成亲,有些事非做了断不可,她逃不掉的。
望着眼前清俊漂亮的面孔,她认真说:“我跟他走。”
当即,谢谨闻拉着她,直接塞上了自己乘来的船只。
姜念甚至没能再回家一趟,将自己的事说给萧珩听,只能由韩钦赫转达。
其实韩钦赫也没工夫细说,立刻调了船跟上,还算好心地把萧珩带在了自己的船上。
他也猜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和姜念一样,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今年这个年,怕是只能在河上过了。
回到京都,还有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