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转门把手的动作顿住。
“别叫我……”抿唇犹豫一阵,还是纠正,“别这么叫我。”
“啊?”
随便想了想,他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辈分乱了。”
说完,推门走进房间。
姜念继续戳着蛋饼思考,她管谢部长叫阿姨,如果再管她外甥叫叔叔,可不就是让她们姨甥俩平辈了。
这人逻辑还挺强。
男人冲了个澡出来,换上一身休闲装,好像比昨天要年轻不少,拉开餐桌的椅子坐在她对面。
“今天我顺路,送你去上学。”
商量的语气,通知的句式。
他这人的热情,强势又冷淡,叫人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性格。
“好,谢谢。”
姜念捧着豆浆杯,眼睛不敢乱瞟。
正好赵姨拿着冰箱里的奶茶走过来,“小念啊,这个奶茶你带去学校伐?”
姜念没想到他真放冰箱了,秉持不要浪费的原则,正要答应下来,却见男人伸手接过。
“这是给我的。”
赵姨惊讶:“你以前不喝这个的呀。”
“这几年喜欢了。”
说着似为证明什么,他撕开塑封,当着人面抿了一口。
刚从冰箱拿出来,有点凉,他眉心蹙起却又很快压平。
姜念很想说,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毕竟本来就是她错估了他的年龄。
开口只剩:“赵阿姨,你跟……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对呀,小谢读书的时候,也是我照顾的。”
“哦。”
为什么也要人照顾,为什么他的父母不照顾,姜念没有问。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和她一样,没有父母照顾的吧。
她咬了口蛋饼又咽下,发觉对面男人吃相优雅,却又统共吃了十分钟不到,就把她剩的早餐都吃完了。
“走吧。”他说过,要送她上学。
出门七点整,刚刚好。
只是今天这段车程,似乎格外漫长。
半生不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车内缄默三分钟,姜念沉沉舒一口气。
“嗯……”她试探着开口问,“不叫叔叔的话,我该叫你什么呢?”
“你怎么叫都可以。”
姜念是觉得,叫哥哥有点奇怪,可不叫哥哥又想不到别的。
“那我就,叫你谢哥哥?”
男人透过后视镜,看见她浓密的睫毛轻轻扫过,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居然有点痒。
“你愿意的话,叫我名字也行。”
他喜欢听。
姜念却更为难了,如果她们只差两三岁的话,确实没问题。可……
“那还是叫哥哥吧,名字,显得不大尊敬。”
类似的话谢谨闻听过一遍,再听一遍,心底涌出浓重的无奈。
年纪在上一回不是大问题,放到这个社会,就显得夸张了。
她还是个读高一的学生,自己的靠近,很容易被误解成骚扰。
谢谨闻知道急不得,他也没有过早出现在她面前,可一听说学校里有别人在接近她,他的失眠就会更严重。
他再也不想,守着一棵树活到八十岁了。
“等车停稳再下去。”
校门口车队排起长龙,他淡声嘱咐一句。
那杯奶茶被他带到了车上,就卡在杯托里,姜念也看见了。
她仍旧把这个行为看作示好。
车身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停稳,男人才转头,“好了。”
她伸手去拉车门,面前却递来一张卡片。
“有事给我打电话。”
后面的车都等着,她接过来,匆匆说声“再见”就跑进校门去。
仔细一看,也不是他的名片,就是一串手写号码。
他的字跟人还挺像,端正,冷清。
随手塞进口袋,少女细瘦的身形涌入校服堆里,匆匆爬到五楼教室。
气喘吁吁摁了个指纹打卡,还有几分钟能歇。
坐她旁边的许佳怡凑过来问:“昨天怎么了?”
她早睡早起,今天早上才看见姜念的微信消息。
一连串的“救救我”,外加数不清的叹号。
“别说了,我……”
余光瞥见英语老师走进来,她立时收声,随便翻开本数学书假装看起来。
课间。
“啊?”许佳怡听说她家里住进个陌生男人,一下也是很惊恐。
“那个人多大呀?还在读书吗?”
姜念认真想了想,只记起他西装搭在臂弯,伸出手来那枚袖口晃眼。
“不知道具体年纪,至少比我大十岁吧。”
“那就是社会人士了,”她头头是道分析起来,“你先前说,你们中学所有困难生都被资助了,但只有你被安排到这里,豪车接送,还有大别野住。”
许佳怡凑近些问:“所以,你那个资助人,她领养你了吗?”
姜念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身边也没什么亲戚,只能被送去福利院。
也不知哪来的运气,初中时她被那位谢部长资助,到h市念初中。成绩不怎么样,就又砸钱进了这所私立高中。
可尽管如此优待,谢阿姨作为她的监护人,也没提过要领养她。
于是姜念摇摇头。
许佳怡家境优渥,也自小见多识广。
听到这个情况,她只得善意提醒:“姜念,你别是……她准备的童养媳吧?”
“童养媳”三个字,似当头打了姜念一棒。
“啊——”
她哀嚎一声,扑到课桌板上。
……
当天晚上下晚自习,她照例到树下找李叔的车,停在那里的却是一辆眼熟的迈巴赫。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她并不想看见的脸。
“上车。”
姜念想坐后座,又觉得把人当司机不太尊重,只能拉开副驾驶的门。
“李叔呢?”
谢谨闻说:“顺路,就不让人跑一趟了。”
“哦。”
姜念绑好安全带,身体有些僵硬。
“童养媳”像个无形标签,一直盘旋在她头顶。
住进别墅时她就想过,资助人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还单单只是对她好。
再结合同桌一顿分析,她现在越想越难受。她们那边山沟沟里还留有一些“传统糟粕”,童养媳虽然离谱了点,但也不是没有。
“今天累吗?”
姜念猛地回神,“哦,还好。”
但除了童养媳,她发觉自己面对谢谨闻,就是有点不舒服,平时的社交面具都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