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少见他这样为难,不明白他的苦衷,以为他也根本说不清。
“谢谨闻。”
这声听得男人一怔。
重新来过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不等他反应,面前的小姑娘说:“我在想,我们到底合不合适。”
不合适。
她又说不合适。
谢谨闻憎恶这三个字,像是曾经父亲的名讳,一经听闻就要失控。
姜念看着他一双黑沉的眼,慢慢,慢慢染上猩红,不自觉攥紧身下的床单,一动都不敢动。
他的反应,好吓人。
自己几乎被他圈在怀里,如果他想对自己做点什么……
男人手臂一动,姜念不自觉缩了缩肩头。
可那双手没有触碰自己,收回几分撑在床沿,他站起身。
好高,自己要费劲仰头才能看他,看清他眼皮轻压,鸦黑的眼睫笼下淡淡阴翳。
他说:“为什么不合适。”
在她十八岁以前,他都没上过二楼几次,更没进过她的房间。
他关注她的理想,给了足够的尊重与呵护,只等她长大、毕业。
她喜欢南边,他可以把北边的总部交给别人,也可以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
明明什么都改正了,为什么还能听到这三个字?
“你是不是记得我?”
谢谨闻说,姜念你是不是记得我。
姜念听不明白,习惯了他情绪稳定,现在看他像是疯了。
她说:“什么?”
高大的身躯笼下来,将她牢牢罩住。
“姜念,”他又问,“之前那些都是真的吗?”
茫然缺爱的女高中生,因为自己的善意心动,产生并不成熟的情愫。
他压上她腿边床单,鼻尖几乎要抵上,“是真的吗?”
他不敢信了,会不会她从头到尾又在演,不管自己做什么,她只想着摆脱。
姜念却忍无可忍,胡乱推在他胸膛,“你在说什么啊!谢谨闻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她没有估量错,自己在身体力量上丝毫不占优势,怎么推都像是跟他开玩笑,他纹丝不动。
更习惯了他事事尊重,主动保持距离,都不用再做什么,男人只是凑得近些,她眼眶就红了。
“你不是说,从来没当我是情人吗?”实在推不开,她只能自己别过眼。
抽抽噎噎说着:“那你跟我表白,我是只能接受吗?我受了你的资助,我就……就把人卖给你了是吗?和你在一起,给你生孩子……”
谢谨闻一见她的眼泪就心乱,心一乱,也听不进她说什么。
他重重叹一口气。
艰难站直身体,看她抱着膝盖哭得委屈,又下意识想道歉。
可他没有,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更没有提过什么无理的要求。
是她的态度,伤人太过。
“我刚回来,今天有点晕机。”于是他只说,“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他需要冷静,觉得姜念也需要。
房门合上了。
谢谨闻没来哄她,她又埋在枕头里哭了一阵。
她认真思考过了,就他妈妈那个样子,自己和她是很难相处的。
她已经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这几年眼界开阔起来,自然会去衡量家庭相处的矛盾。
以前没跟男人吵过架,今天是第一次。
姜念就觉得,跟他正式在一起之后,他未必会对自己像从前那样好。
现在离婚手续又麻烦,自己各方面都不是他的对手,恐怕只能被他捏在手里。
离婚,都还没结婚呢,她才十八岁半,压根没到法定婚龄。
姜念烦透了。
闷床头哭了半个小时就觉得很累,眼睛一闭一睁,再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
从床头扒来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
她头痛又口渴,偏偏房间里水壶空了,只能下楼去倒水。
打开走廊灯一路走进客厅,对上一双幽黑的眼,她吓得靠上墙壁。
“还没睡?”
这话应该姜念来问才对。
她是睡了刚醒,那谢谨闻呢?
他面前有酒,不是买来哄她的果酒,装在方形玻璃瓶里,纯粹的颜色,彰显着过高的浓度。
从前没在冰箱里见过,应该是刚买的。
姜念的眼光又移到他面上,客厅没开灯,借着二楼走廊的一点亮,只能勾出男人优越的轮廓,看不清神情。
挺突然的,又有点心疼他。
刚刚他一生气就开始说胡话,压根吵不过自己,没说几句就下楼了。
“你呢?”她不答反问,“你一直没睡吗?”
黑漆漆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
男人抬手又倒一杯,酒液绕着冰球打转,撞击玻璃杯发出闷响。
几不可闻,他“嗯”了一声。
又说:“早点睡。”
姜念一下绷不住了。
这几年她多少知道一点,他胃不太好,就是空腹喝酒喝的。
扫过那几个映衬着暗光的空玻璃瓶,她不管不顾上前,夺过他的酒杯。
“你别喝了!”
刚倒满的酒杯,难以避免地洒出一些,洇湿男人的手背。
谢谨闻没管,酒劲上头,她为了抢东西,孤身闯入餐桌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谨闻抬手,封住她的退路。
她彻底被困住了。
接着手臂不断圈紧,搂着人到自己身前。
还是这样轻松些,他坐着,姜念刚好与他平视。
可也是第一回,和他这样亲近。
不等她想清楚要不要拒绝,忽然腰身一紧,她双脚离地,被男人抱到了腿上。
“谢谨闻……”
“嗯。”他叫人靠着自己手臂,顺势捏上她颈后,轻一把重一把,熟稔无比。
姜念缩着颈子逃避,却怎么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只能捏住横在身前的那条手臂,“谢谨闻!”
“真好听,”指甲擦破他手臂,都跟不知痛似的,他贴着人耳廓讲,“姜念,多叫几声。”
姜念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调情。
客厅空调早就关了,燥热无比,又嗅到他身上烈酒的香气,耳根一阵阵发烫。
“你喝多了。”
明明还没确定关系,如果清醒着,他不会这样做的。
男人又“嗯”一声,凭着旧时的习惯,将她的指节卷入掌心,一捏一放着把玩。
忽然问:“这几年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