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道长的声音在厢房内回荡,白辰和白薇听得心惊胆战,光是听他的转述就能知道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多凶险。
白薇小心翼翼地为白鹭擦拭着额头不停冒出来的虚汗,眼中的担忧如同浓雾般化不开。
丹药修复了她的身体,但没有办法恢复她的修为,修士修为的倒退,比普通人得癌症还要伤元气,白鹭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睡都睡不安稳,时不时居然还蹬一下腿,仿佛梦到自己下楼梯踩空了似的。
白辰又一次懊恼自己悟性太弱,到现在居然都没能有能力帮得上白鹭。
“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养尸地是他搞的鬼?”白辰问道。
清虚道长摇了摇头:“我们暂时不清楚,但就冲他对游尸有着绝对的控制力这一点,养尸地绝对和他有莫大的联系,可惜,我们没能在他死前得到更多的信息。”
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任何信息。
公安系统的人脸比对,指纹比对,都没有信息。
跟个黑户似的。
白辰沉吟着半刻,说道:“那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姐她伤得这么重,肯定不能参与你们的行动的!”
“我知道,小鹭现在最要紧的是养伤,我们玄门会为她提供灵玉灵果,助她恢复修为,至于其他的,我会通知玄门的其他人,一起调查。”
白辰点了点头,修士的疗伤他并不懂,只能听清虚道长的。
“白辰!”
白薇突然惊慌失措地喊道:“姐她怎么七窍流血了!”
白辰一惊,猛地看过去,之见白鹭眼角,鼻子,嘴巴,就连耳朵都开始流血,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身体开始变冷。
他看着清虚道长,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是不是你们的丹药有问题!我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可能!”
清虚道长想也不想地说道,三步并作两步蹦过来,抓起白鹭的手腕查看了她的脉象,又用灵气查探了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啊!”
“谁家好人没有问题七窍流血啊!”
白辰差点要掀桌子了,他在白鹭的榻前团团转,压着声音吼道。
“你先别急——”
松风道长宽慰着,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辰暴躁地打断了:“你当然不急,七窍流血的又不是你姐!”
松风道长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了,一言不发。
这世上没有一样的感同身受。
白鹭受伤,他也着急,但他的着急和白辰的不一样。
“怎么办!二姐?”
白辰的眼眶红红,声音也变得哽咽:“妈昨晚还问大姐怎么还没回家,我说快了,过两天就回了……她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跟爸妈交代?”
白薇被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有主意,急得只能抓住白鹭的手流眼泪:“姐……姐!你醒醒,你可不能有事啊!”
说着居然毫无章法地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白鹭,原本只是轻微七窍流血的白鹭,直接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呛得咧,咳得要死要活,但眼睛始终睁不开。
“我我我……怎么回事?姐!”
白薇忙将她的脑袋侧着,以防血液倒流回气管,吓得手脚发麻,看向白辰。
白辰也不知道啊,只能看向清虚道长。
说实话,清虚道长也不知道,修士之间,输送灵气疗伤再平常不过,白鹭怎么会表现出这么严重的反应?
“你想想办法呀道长!”白辰急得不行:“咱们总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吧!我姐怎么受的伤你们不清楚吗?往大了说,她是为国家受的伤,你们官方就这样对待英雄的吗?”
“白辰!”
老二道长用紧缠着绷带的手扒拉了他一下:“你看看我们,我们哪一个不是为了国家受的伤?白鹭受伤,我们哪一个不着急,连师爷的丹药眼都不眨地拿出来了,你还质疑我们的丹药有问题!小鹭姐突然如此,我们都在找原因,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你的暴躁对小鹭姐的伤情毫无帮助!”
白辰紧绷着脸没说话,白薇觉得有点道理,于是抽噎着拍了一下他,后者仿佛看到了台阶,在白鹭的塌前席地而坐,一言不发。
“道长,你再看看。”
白薇擦了擦眼泪,收拾了一下心情,忙对清虚道长说道。
后者又细细查看了一番,终于,发现白鹭的识海有点异样!
修士的识海,是最强大又最脆弱的存在。
他可不敢用神识太强硬地去查看,何况现在是白鹭最虚弱的时候,万一一时不察,伤害将是不可逆的。
只能又将他师父给的丹药,又喂了白鹭一颗!
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白辰老大不高兴地坐在地上,手搭在膝盖上,时而握拳时而张开。
白薇也紧紧的攥着两只手,无意识地搓着,仿佛要将手上的皮搓一层下来。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白鹭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白辰和白薇极力地按耐着。
清虚道长不时地给她检查一番,终于在白辰要再次崩溃的时候,发现白鹭总算是有好转的迹象了!
啊啊啊啊!
要不是顾忌着形象,我清虚道长高低得出去外面大喊两声。
——他吓死了都!
要是白鹭真的出了什么事……
……
白鹭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徘徊,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她试图摸索着前进,但四周空无一物,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我这是在哪里?”
白鹭自言自语,有点吓人咯喂!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在无边的黑暗中尤为刺眼!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谨慎地朝着那光芒走去,随着她的慢慢接近,那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化为了一道光门,诱惑着白鹭前行。
她在光门前站了一会儿,这才将手穿过光门,又很快地缩了回来,反复几次,才大喊了两声:“有人吗?”
意料之中,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最后,她还是走了进去,先是伸出去一个头。
不曾想,光门的另一侧,是一片宁静的山谷。
山谷中长满了奇花异草,随风摇曳,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在谷中蜿蜒流淌,里面居然还有小鱼儿逆流而上!
旁边是一座座高耸的山峰,山峰上云雾缭绕,亭台楼阁时隐时现,仙鹤环飞,仿佛仙境一般。
而这仙境,很是眼熟。
这不是他们不留行宗吗!!
还是被灭门前的不留行宗!
这后山山谷东边那块药田,可是她一手一脚耕耘出来的!都是她的心血!
可自己明明回了现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鹭整个人从光门里出来,在她出来那一刻,光门消失了!
她寻找了一番,发现光门消失得彻彻底底,没有一丝痕迹,只好将心中的疑虑按耐住,细细地打量着工作了十来年的地方,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难不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是因为现代修炼的物资太匮乏了,时常无比想念咱们这不留行谷里的物资!所以才会做梦回来了?”
她在艰难地杀了游尸和那邪修受伤严重之后,常常想,哪怕她只有他们宗门外门弟子配备的物资,她也不至于突破至练气三层还要燃烧精血。
所以看着这梦寐以求的修炼资源,白鹭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就算是做梦,她也要薅一把物资!过过瘾!
要知道,这后山的灵植,虽然说归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种植,但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每一棵灵植都是有数的,每天都要记录数据,管事的会来检查,一旦发现数据和现实不符,那后果,很严重!
但现在是做梦呀!有什么管事!
白鹭想着,冲进山谷就是一顿摘,两只手都拿不下来,才想起她的工作间有一个宗门配备的储物袋。
找出来!
库库一顿再往里装!
直到把山谷里自己种的,别的弟子种的成熟的灵药全部薅光了,这才住了手!
啊,心满意足!
“这些要是能带回现代多好啊!”
白鹭紧握着储物袋,瘪了瘪嘴:“我在现代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这些灵药不管是吃还是炼丹,刚好用得上——要不然就靠现代的灵药养伤,等养好伤,我都老了!”
要知道,在练气期可不会增加寿元,就算练气大圆满都不行,照样会老死。
“谁?!谁在那里!来人啊!有人偷灵药了!”
白鹭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一声浑厚的大嗓门,而且这嗓门还无比熟悉,俨然是她那剥削成性的药田胖管事!
她下意识要跑,但转念一想——这是在我的梦里,怕你个锤子!
这样想着,白鹭的胸膛都挺起来了!
“今天当值的弟子是谁?是白鹭吗?记下来,把她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绩效都扣完!”
白鹭:“……”
她刚刚挺起的胸膛默默地缩了回去。
果然,这还是那个让她感受到满满恶意的修仙界!
太可怕了!
——胖管事一嗓子,她那做牛马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兢兢业业打理后山药田,三十天满勤,除了外门弟子的基本工资,也就多了两颗最基础版的补元丹,但一旦药田出现点纰漏,例如没防住某个师叔养的,没栓绳的,到处乱飞的仙鹤,被它偷吃了点啥,一旦被他发现,立马扣绩效!
白鹭最惨的一次绩效到手四分之一颗补元丹……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就是眼前这个胖胖的管事罚的!
白鹭顿时怒从心起,蹲在地上朝他扔泥巴!!
泥巴一大坨,就这么水灵灵地在胖管事脚边炸开了花,泥点子溅到他银灰色的长袍上。
“哪个兔崽子?好大的胆子!”
胖管事的声音听着就很恼怒,不仅来偷东西,还来挑衅他,简直——不知死活!
于是他朝着泥巴飞来的方向飞身而来,便看到了白鹭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
他一愣,看看白鹭,又看看她那脏兮兮的小手以及她手里团成一团,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泥巴丸。
那表情顿时变得难以置信,毕竟在他的心里,白鹭是个乖乖巧巧,任劳任怨,做事很是认真的一个得力弟子。
“白鹭?是你?好哇你,监守自盗!还袭击管事的我!扣绩效!”
白鹭简直都醉了。
可想而知,她在修仙界这些年,到底被奴役成什么样子了,就连做个梦,梦里都是管事的扣她绩效!
她想也不想,愤怒地将泥巴丸子丢出去,并没有如愿以偿地砸到胖管事的脸上,而是被胖管事眼睛一瞪,那泥巴丸子瞬间调转方向,“啪——”的一声,糊回了自己的脸上!
眼睛都看不见啦!
“哇——”
白鹭气哭了!
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哭,还一边扣糊在眼睛旁边的泥巴。
呜呜呜,太欺负人了!
留下一脸懵的胖管事:“怎么感觉今天白鹭怪怪的?”
“白鹭师姐?你怎么了?”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前方响起,白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来以前在宗门的宿舍。
白鹭哭声一顿,以她的性格,穿越到修仙界再苦再累她都没有哭过,如今被人撞见自己哭鼻子……
怎么了嘛!
在自己梦里还不能嚎两嗓子了?
她抱着小师妹朱兰兰嗷嗷哭,脸上的泥巴都蹭到人家的衣服上了。
朱兰兰有些手足无措,大姐姐一般存在的师姐,出去当值一趟,满脸泥巴回来抱着她哭,不用问,肯定是被管事的训狠了。
要不然也不知道哭得如此不顾形象。
她很同情她,可她也没有办法呀!
她这小胳膊连胖管事的一根小手指都掰不过呀……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听着白鹭哭,时不时地摸一摸她的背。
白鹭蓦地一顿,她细细感受了一下朱兰兰的体温——的确是温热的。
她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如此逼真的梦境,莫不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中了幻境?
那游尸背后之人居然有如此能耐吗?
她不动声色地从朱兰兰馨香的怀抱直起身来,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是熟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