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马车上几乎聊了一路,直到正午终于到达目的地——利索教区。
利索教区的主教正是这罐子里的红衣主教。
也就是说,这里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但为了安全起见,昂诺安排车队停靠在教区外的森林里,自己前去探路。
可观察了许久,昂诺也只发现一个巡逻队,而且相当敷衍,哪怕自己故意发出声音也没有被察觉到。
小地图上更是看不见周围有其他红点,连暗哨也没有安排一个,守备太懈怠了。
看来那些放走的人没来得及告密。
接下来只需要逐个清理掉利索教区里的渣滓,然后公之于众就好了。
返回到车队的昂诺,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计划讲了出来,几乎所有人都表示没有意见。
除了罗特林特和梅希纳。
“你认为单单依靠这些居民能帮助我们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懂,你这样子做毫无意义,还可能会让他们白白送命。”
“只要等一切结束后,再让帝国派新的官员来就好。”
罗特林特面容严肃,在他看来,昂诺的做法相当不妥。
平民不应该参与这些事情,国家大事也都是贵族和官员们应该操心的,平民只需要各司其职就足够了。
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国家的稳定,也才能保护好平民本身。
“你也看见了,现在教区的情况非常糟糕,教区的居民们已经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可以依靠了。”
“难道你觉得单单换一批管理层就能改变制度本身的问题吗?”
昂诺眉头紧皱,两眼很认真地盯着罗特林特。
两个人语气略有冲动的同时,似乎都在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场面变得相当微妙。
“其实,我也赞同罗特林特。”
一旁沉默许久梅希纳突然说道,昂诺吃惊地看了对方一眼。
如果是没有失忆的梅希纳,一定不会这样。
她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呢?
罢了,失忆了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说的。
人的性格几乎完全由记忆塑造,失忆的人性格会变化很正常,更何况在这种大事上。
不远处的马克西米连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从马背上跳下向着这边走来。
一边说着,一边将昂诺和罗特林特分开。
“好了,既然有分歧,不如我们分头行动。”
“罗特林特和梅希纳一组,我加上车队和昂诺一组,反正每组实力都足够对付这些敌人。”
罗特林特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认可马克西米连的说法。
“我没意见。”
昂诺冷声道,把头缓缓扭向一边。
两波人在此分别,罗特林特和梅希纳直奔中央教区,昂诺则和马克西米连一起按照原计划行动,但是要做一些小小的改动。
趁着防备空虚,昂诺手提无淬双刀很快潜伏进城,路上没有任何阻拦,顺利的难以置信。
计划的改动就是利用证据先尝试拉拢一批教区居民加入,由他们吸引教会人员的注意力,自己逐个击破。
如果可能的话,这次要让居民劝说居民,可能会更有效果。
最好是可以在结束后直接接管这个利索教区。
那如果不成呢?
恐怕只能和先前一样收尾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除了发动教区居民以外,行动很顺利。
利索教区的主教和安法教区的主教一个德行,甚至更加怕死。
而在那张罪恶的排行榜上,他也确实比安法教区主教的排名略高一些。
一样的当街处死,展现罪证,一样的无人回应。
昂诺和马克西米连的车队再一次带着大量的武器装备离开教区,只有一个看起来相当邋遢脏乱的中年男人愿意加入队伍。
这人叫埃默,很惨,是个被教会搞到真正意义上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被主教带走虐待,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妻子精神崩溃,几天后选择了自杀。
此时,昂诺正和埃默一同坐在马车上,倾听对方的故事。
”我还想着讨要个说法,却因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最终被圣骑士们一顿暴打。”
昂诺听着叹了一口气,哪怕他有证据拿出来,那些圣骑士和修女也不会管它的,甚至可能直接灭口。
埃默也从昂诺的叹息中听出来了一些意思,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教区里的房子和财产也都被教会的人一并没收。”
“一开始,我还以为能够去法格莱斯帝国找人主持公道。”
埃默说着,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攥成了拳头,暴起的青筋格外明显,好像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愤怒。
“我那时可太天真了,还以为这些人渣只是例外,没想到是蛇鼠一窝!”
“可还没离开教区,我就听见那些圣骑士和修女们说关于艾迪安大主教政变成功的事情。”
“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了啊......”
昂诺突然一怔,连忙打断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埃默。
“等等?你那个时候才知道艾迪安大主教发动了政变?”
她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却又有一丝恍然大悟。
是专制。
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希望之主和卡梅教区国沆瀣一气。
希望之主有类似傀儡的东西限制人们交流自己的存在,大主教有执教士在暗杀和控制一切可能的威胁。
那么言论限制,和思想专制什么的肯定也少不了。
难怪大部分教区居民还对着卡梅教区国抱有幻想。
合着他们一直认为,卡梅教区国的大主教艾迪安是好人,坏人都是那些教区主教的圣骑士和修女。
罗特林特和失忆后的梅希纳也是。
以为上下层是割裂的,而事实上自己才是那个牺牲品。
那些圣骑士和修女不过是艾迪安大主教的替死鬼罢了。
没错,这样子就都说的通。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本来都准备好自杀,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们。”
埃默说完这些,干笑了一声,精气神显得比刚刚见面时竟然要好了许多。
看来是有了盼头,有了希望或者说目标,让他那死去的心渐渐活了过来。
“所以你现在是想要复仇?”
昂诺饶有兴致地问向埃默,很期待对方的回答。
埃默听后摇了摇头,说道:
“我复不复仇已经无所谓了,利索教区的主教已经人头落地,虽然不是亲手干掉有些遗憾,但也够了。”
“所以现在?”
昂诺眉头一挑,看向埃默。
“所以现在,我想帮助那些其他可能和我有一样遭遇的人。”
“不让这些悲剧再发生哪怕一次。”
昂诺听着很高兴,似乎有种之前和梅希纳在篝火边聊天的感觉了。
“你倒是想得开,还挺厉害的。”
“怎么?虽然我不想以貌取人,但是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昂诺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笑着笑着,上扬的嘴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弯下去,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昂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抽泣的声音。
只是坐在马车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感受着气息狂乱地涌入肺部,再无节奏地排出,胸膛和背部也随之快速起伏。
自己孤身一人已经在这个异世界待了太久,没有其他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手臂被贯穿时,她依然保持冷静,好友身死时,她会怒骂,被哥布林围殴濒死时,心里只有不屈。
现在,昂诺悄无声息地落下了自成年百年之后的第一滴眼泪。
那些日子里,她用无尽的鲜血和酒精麻痹自己,如今再也掩盖不住内心那份孤独。
埃默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也不是滋味,把脑袋硬生生地转向窗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