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姝敛眉,手中的茗香幽幽而起,一片温热的气雾在浓密而又细长的睫毛之上凝出颗颗细小的水珠,在一片灵光之中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纤细的手腕抬起,薄而莹透的轻纱之下,一截白皙的皮肤十分晃眼,耳边的发丝随着安姝的动作飘落在脸颊之上,莹润的唇瓣轻轻一抿,清冽的气息直入身躯之中,让人心生谓叹。
“诸天魁首?虚名罢了。”
指尖如笋玉,便是琉璃玉的光泽都被这只手比了下去。
安姝起身柔顺的衣裙垂落脚腕,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穹,清风拂过吹动丝丝缕缕的白云。
她可还记得那诸天一战最后的对手,来自仙域的丘姒,那是诸天之中唯二修出仙种的存在,这也是她修道以来遇见的最强的对手。
若是她没猜错,来自仙域的不止一个丘姒,还有沉玉京,所谓的玄晖大界也不过是其的跳板。
那诸天一战,这两个来自仙域的修者几乎没有敌手,一路横杀到最终的决战,足以见到仙域底蕴之恐怖。
杭琼月的思绪则是回到了诸天落幕之时突然发生的变故,异动的源头并不被诸天生灵知晓,但灵界的超然势力个个都门清。
诡邪一脉盯上了灵界的造化,妄想在诸天本源物质加注灵界之时强行抢夺,却被九华仙宗一位超然强者斩灭。
虽然那诡邪一脉的生灵已死,但这也预示着诡邪的下一步动作便是灵界星域,这一次一线天的异动也同此有些关系。
栾若离不知晓两人突然间的沉默,她的信息途径再灵通,说到底也被局限在这一线天之中,好多事情知之甚少。
“可是我这灵茶不合道友的喜好?不若叫我这侍女给道友换上一换。”
“这茶倒是极好,就是不知道那第二战域如何?”安姝的身形颇有些慵懒的靠在身后的灵玉柱上,指尖有意无意的转动着茶杯。
被那霜深邃的眼眸看着,栾若离只觉得自己的所以在眼前之人眼中都毫无秘密可言,这种被看透的感觉是所有的修者都无法忍受的,她移开双眼,浅声笑道:
“皎月道友这是好奇第二战域?”
“听闻若离道友是从第二战域退了下来的,想来也知晓一些关于第二战域的事情,我二人初来乍到,自然对什么都有些好奇。
杭琼月接话道,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原本她同那位皎月神女的关系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只有数面之缘罢了。
但如今在一线天之中,在更加不熟悉的栾若离前,也算得上是同一阵营的朋友。
栾若离点点头,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眼中闪过一抹沉重:
“第二战域同第一战域并没有不同,只是空间更为广阔,入目所及皆是战场,血色漫天......”
耳边的轻语如同溪流一般潺潺入耳,安姝的手臂落在灵玉柱上微微撑着俯下的身躯,眼神落在云海一线上。
金乌落日,无数纷飞的禽鸟振动着翅羽,呼啦啦的朝着远处飞去,却又会在见到这方硕大的灵舟之时眼带惊恐的避开。
惊恐?
眼瞳一紧,安姝的身形骤然挺直,眼眸一闭,无边的神识铺散开来!
霸道的神识毫无遮掩,连杭琼月两人都被安姝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随后忽如其来的晃动让两人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安姝此举定然是觉察到了异样!
灵光冲霄而起,阵法的条纹随着修者的动作盘旋而起,将庞大的灵舟护在其中,而灵舟之下,一片黑雾攒动,这些黑雾分化出万万道细丝,死死的扒在灵舟之上。
“敌袭!”
一声嘹亮的呼声,有条不紊的修者踏出将身后或多或少面颊上闪过惧怕神色的年轻修者拦在身后,施法的动作迅疾无比,在眼前划出数道残影。
阵法同灵舟身下的黑雾激烈争锋,天穹似乎从中央都割裂成两半,一半是灵光耀眼,祥和圣洁,一半是黑雾激涌,邪肆的气息铺散,所过之处,连同花草树木在内的活物被湮灭成灰。
“真是年轻没见过诡邪凶险啊。”
衣袂翻飞,一人横空出世,黑白的发丝在空中张牙舞爪,一身法袍歪歪斜斜露出一片不算白皙的胸膛,脚下踏着一个破烂葫芦,若是不知道眼前人是一位渡劫道尊,八成会以为这是哪里来的邋遢男子。
“道尊,这好像不太对劲,如此庞大的诡邪之气,不可能无人察觉便出现在此地。”
唐吝看着灵舟之外那狰狞的黑气拧眉,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是有些奇怪,那还是速战速决吧。”
酒道尊手中凭空出现一个朴素的木葫芦,一声轻响浓烈的酒香四溢,大口大口灌入口中,酒液顺着不算浓密的胡须流下,又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毫不留情的擦过。
“去!”
酒道尊抬手而起,金色的字纹拍打在空中,瞬间有万道爆鸣席卷八方,脚下的葫芦在灵光的笼罩之下不断膨胀,最后化作一个有百丈之高的葫芦在空中飞动!
这是酒道尊的本命法具飞天葫,同他心神相通,不是仙器却甚是仙器!
庞大的吸力将四周的空间都扭曲起来,那黑雾也被飞天葫的吸力影响,不断朝着葫芦口的方向而去。
那紧紧扒在灵舟周身的黑丝却在这一刻爆发一阵威势,四溢的玄光之中无数诡邪之气积聚,好似完全不受飞天葫的影响。
那是?
酒道尊的神情有片刻寒冽,随即恢复到酒醉后的迷糊状态,以酒为道号,酒醉后的酒道尊实力更加骇人。
“管你什么玩意,都给老子收!”
指尖的符文仅仅勾勒了一半,那玄光之中突然斩出一道刀影,瞬间将庇护灵舟的阵法斩了个粉碎!
“不好!”唐吝的眼眸瞪大,惊诧的看着那斩破阵法后回到玄光之中的刀影,这具灵舟之上的阵法防御可是堪比渡劫期的存在,就被一刀斩了?
“交给你,我去会会它!”
酒道尊此刻也看出来了,这次钻了界点空子的诡气身后还有一尊庞然大物在操控,那道刀影便是它的手段。
这灵舟之上不仅有着古寒城的年轻天骄,更有着那几个超然大势力的妖孽弟子,万万不能出差错!
想到此,酒道尊冷哼一声,踏着云纹朝着那玄光一掌劈去!
没了阵法的庇护,毫无阻挡的黑气肆意的攀上灵舟,这些黑气极为灵活,无孔不入,便是唐吝领了联盟大殿众多护卫抵挡,也有那么些许来到灵舟之上。
那些黑丝瞬间化为身形狰狞的诡物,形貌各异,有的是披鳞带甲,有的鬃毛浓密,当然其中也不乏人族生灵的躯壳,这些都是被诡邪之气成功操控的尸身躯壳!
“啊!”
诡物实力强大,一掌狠狠的破开气浪,瞬间将最近的一个年轻修者拍飞出去,血浪海花喷涌溅落在舟板之上,一片触目惊心。
古寒城这一批的年轻修者何曾遭遇过如此强悍的诡物,纵然是有心反抗,但也受限于修为,黑雾弥漫的利爪眼看就要抓破脆弱的脖颈。
“唰!”
一道飞驰的流光骤然袭来,瞬间贯穿了诡物的胸腹位置,那里原本熊熊燃烧的玄色火焰被冷冽的寒气湮灭当场!
看着无力倒下身形化为黑气消散的诡物,那人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目光落在了那不断在诡物之中穿行的流光之上。
这是一柄长剑,长剑细窄,凌冽的剑气恰如那四溢的寒雾,所过之处就连空间都被凝结。
安姝操控着辞光,激扬的剑光飞驰,无数剑影倾泻而下,每一次的坠落皆有一尊诡物被瞬间带走。
杭琼月掌心祭起一朵仙莲,雾漾的水雾柔和的攀附在身躯之下,却又在下一瞬间涌起巨浪,将那庞大的身躯完全吞没。
“这些诡物从何而来?这般磅礴的气息不该无人觉察。”
听到杭琼月的疑惑,栾若离臂弯之间的流带有片刻停顿,仅是一息之间无人觉察她的异样。
水润的眸子落在那咆哮而起的黑雾和天穹之上那道裂缝,雷电闪烁,铮鸣不已,那里是酒道尊和那尊诡物生灵破开的空间战场,他们在里面交手了。
“诡邪之气入体若是没有发作,便是修者自身都无法轻易觉察,这些...这些应当是被诡邪之气侵蚀了的生灵。”
脚下涟漪轻绽,安姝踏空而起,手中接过辞光,一道剑光自天穹劈落,狠狠的斩在被安姝牵引而出的诡物之上,森寒的惨叫声声声入耳,安姝却不为所动。
黑亮的眸子似有若无的落在那同样朝着诡物攻去的栾若离身上,那一番话显然不能让安姝信服。
探查潜伏在生灵身躯之中的诡邪之气的办法定然不是没有,不然依照那如此诡异的法门,这一线天可能早就被诡邪吞没,哪里还有今日。
她总觉得栾若离这人有些矛盾,说是从第二战域退下养伤的,为何会同她们前往第一战域的界点。
北玄道尊对她的态度并不同于那些个合体修者,且能独居在仙山的桃林之地,想来身份不低,想要什么东西大可吩咐一声,自有修者从界点之处送回,需要一个‘身体羸弱‘的修者亲自走一趟吗?
况且在重山口中从不踏出桃林的若离仙子,却在她和杭琼月两人到来后频频露面。
不正常,真的很不正常。
仅仅是两点怀疑并不能得出什么定论,只能说栾若离这人有些奇怪。
安姝侧身一避,一道黑雾扑过,黑雾之中不断鼓动,瞬间一道狰狞的身影自黑雾之中而出朝着眼前的女子嘶吼的抓来。
身前只有合体期实力的躯壳,便是被诡邪侵占也只有洞虚初期的实力,安姝甚至不需要出剑,只是周身凛冽的剑气就能轻易将其撕成碎片。
同酒道尊激战的那尊诡物是被完美侵占的结果,想来那人生前应是一尊渡劫期巅峰的大能,不然并不能同酒道尊相抗。
灵舟四方的黑雾再次膨胀,硕大的黑云密密麻麻将整片天穹都撕裂开来,脚下的群峰山川更是被黑雾遮掩,而那被黑雾夹击的庞大灵舟此刻宛若浮沉大海之中的小渔船,不断的飘荡,晃动!
“所有人,站到我身后去!”
唐吝也感受到了四方气息的变换,原以为这团诡气之中仅仅蕴养了一尊渡劫诡物,但那萦绕在心头的窒息和心悸,让他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局面。
一尊渡劫诡物越过界点也就罢了,但是若有两尊、三尊以及更多,那就不得不让人多想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古寒城联盟大殿的守卫团的实力阵容并不差,除开酒道尊,更有着包含唐吝在内的八位大乘修者和近百位合体期的修者,此刻他们将还未磨开血锋的年轻修者护在中央,死死的看着四周甚至上下的不断翻涌的黑雾。
“嗬嗬嗬嗬——”
嘶哑低沉的诡异声音自就九天之外而来,脚下的黑雾被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缝,一只巨大的骨爪深深陷入山川之中,庞大的黑影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而去。
“是诡邪!”
唐吝暗道不好,被诡邪之气蕴养的邪物也是有着等阶之分,诡邪无疑是最为强悍的存在。
诡邪的身躯是由无数骨骸拼接而成,但比起只能进行僵硬动作的诡物,诡邪最为特殊的是他们的灵智,那是由诡邪之气直接蕴养形成,是真正存在的生灵!
四面八方同时传来诡异的梵音,森森的声音如同地狱修罗的利爪直直落入心间,紧握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捏碎。
“两尊渡劫期诡邪,仅凭我们根本无法保全所有。”
“我知晓,但这些孩子是未来的希望,便是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陨落在此地!”
唐吝目色寒凉,冲霄而起的灵光将灵舟笼罩,“诸位,结阵!”
联盟大殿的所有人都祭起全身的灵气,为在诡邪掌下脆弱的灵舟结出一道结界,唐吝看着那两尊诡邪同时砸来,忐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