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答应下来了,又听安晨风说了半天的设计理念,脑瓜子嗡嗡的。
本来他是想出门找个旅馆去,安晨风哪里肯答应,“去什么旅馆?!到了这儿了,我还能让你外头飘着?!走、走、走,跟我回家!”
不由分说,他拉起付宁就走,也不管那一屋子的设计理念了。
安晨风在英租界买了处房产,他妻子是英国人,住在那儿比较方便,是个带花园的院子,还有一栋三层的小楼。
他们到家的时候,正好儿赶上琳达放学,小姑娘梳着两条辫子,背着书包一进门就看见了付宁。
“舅舅!”
安晨风还没来得及答应,琳达就扑到付宁怀里了。
“诶,我是你亲舅舅好不好?!你跟他又不熟,怎么这么亲热啊?”
琳达又蹦过去抱了他一下,“这回行了吧?!你肯定是我舅舅,可他也是啊,还是我妈亲自给我找的舅舅呢!”
小姑娘在天津住了一年,中国话是说得越来越溜,还把天津同学的艮儿学过来了。
付宁是养过闺女的人,哄小姑娘可是拿手的很,没两句话就让孩子围着自己团团转了。
安晨风这个羡慕啊,他这个亲舅舅都没这个待遇啊。
过了几天,他们租了两辆马车,带着家里人一起去了杨柳青。
“孩子不上学行吗?”付宁是个典型的中国家长,总是把学习摆在第一位的。
安晨风可不在乎这个,“没问题,刚上二年级,会数数儿就行。”
杨柳青的年画出名,镇上大部分人都从事相关行业,做雕版的、印刷的、卖颜料的到处都是。
安晨风已经来过好几趟了,有相熟的雕版作坊,一来就拉着师傅钻在屋子里研究上了。
他家里的人对年画更感兴趣,都在铺子里逛。
而付宁就带着琳达在镇上溜达,一会儿买个糖人,一会儿买个玩意儿。
就这么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一家木器作坊门口。
默默的在心里又对了一遍地址,没错,就是这儿!
他领着琳达推开作坊的大门,院子里搭着凉棚,这么冷了也没拆。
地上七零八落的随意摆放了些桌椅,连个招呼人的小伙计都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付宁喊了几句,听见后院有人咚咚的跑过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裹着厚厚的棉袍子从房后头转过来,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付宁几遍。
“你找谁?”
“徐凤桐让我来送个东西。”
一听这个名字,那人一愣,本来抱在胸前的胳膊立马放下来了。
他又仔细盯了付宁几眼,扔下一句,“等着!”就又跑到后院去了。
一会儿,几个男人从后面过来,领头儿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就是你给徐凤桐送东西来。”
见付宁点头儿,他一伸手,“行了,给我吧,没你事儿了!”
这就完了?
付宁后退了一步,靠在大门的门框上才说话,“徐小宝呢?他爹让我把东西交给他。”
“小宝没在家,给我们就行!”
“那可不行,我认识你们是谁啊?”
那几个人慢慢移动脚步,把付宁和琳达围在了中间,右手都伸在左胳膊的袖筒里,好像握着什么。
“识相点儿,咱们爷们儿可不是吃素的!”
“对不住了,我也不吃素!宝贝儿,你呢?”
付宁弯腰把孩子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从袍子里拔出了自己的撸子。
“我爱吃肉!我爱吃大肘子!”琳达说着,从自己的小披风里居然也拿出了一把袖珍手枪。
这孩子有一支wtp袖珍手枪是付宁没想到的,而且居然会用,还有准头儿,就是他更没有想到的了。
也不知道安晨曦为啥这么养孩子?
这两支枪一露面,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那个老头儿伸开双手把自己人稳住,嗤笑着跟付宁说:“让个小孩儿拿个玩意儿就想吓住我们?也不打听打听,咱们都是干嘛的?!”
“你大可以试试,不光是我这把花口橹子,这孩子手里的是毛瑟m1918,可不是烧火棍,只要她扣响了扳机,落在谁身上都好受不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爷们儿就非得趟这趟浑水?”
“瞧您说的!我就是帮人送个东西,嘱咐我一定得交到徐小宝手里,结果是你们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徐小宝呢?死了?”
这话问的那老头儿一愣,“孩子真没在啊?”
“那就等他回来到北边的客云来找我,就这两天,他要是不露面,我就把东西送回去给他爹了!”
付宁一边儿说着,一边后退到了大门外头。
“是什么东西?我们得跟孩子说一声儿。”
付宁可没敢露那两千大洋的事儿,那是徐师傅的卖命钱,“一块儿木头牌子,不大,上头刻着个佛爷。”
说完,他快步退到街角,才转身把孩子放下,领着琳达往大街上走,“吃糖葫芦不?舅舅给你买。”
“吃!那叫糖墩儿!”
他们汇入了街上的人流,远处墙头上有个人跳下来,不远不近的缀着他们。
偶尔付宁回头也能看见他,两个人眼神一交汇,就能交换很多信息。
是付闯,要不付宁也不敢带着孩子闯人家的老窝。
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在安晨风家那两天,不仅给黄琛发了电报,说“徐入狱”,还给付闯发了电报,让他提前到了杨柳青。
现在看来,这些顾虑都是应该的。
逛了一圈儿,他们回到了客栈,安晨风还没回来,琳达玩儿累了,在里屋睡着了。
一个戴着礼帽的男人在客栈里号了间房子,带着个年轻的伙计住进了付宁的隔壁。
付闯也从楼下翻进了屋里。
不一会儿,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谁?”
“溪山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