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儿也是裴家悉数费尽心思教导最多的，看她样子，或许当初确实痴傻，但该学的应该只多不少。
加上她痴傻那些个年也只爱读书，从不闻其他事儿。
“你如今做了仵作，只能验尸，为人做辅，屈居人下，以你之能当真甘心？”徐观若见者，不论男女，才盛者皆无不自傲。
裴敬儿集裴府所有人的细心教导，不可能差谁分毫，她当真愿意屈居人下？
裴敬默了默，她虽有两世记忆，谨慎为世，也从未觉得自己比之旁人聪明多少。
“我并不觉得仵作丢人。”
“仵作只是将人死之前都是有话想说的，只不过有些人来的及说，有些人来不及，来不及说的人，就会把这些话都留在身上，这些话有的是用伤痕来说的，有的是用体态来说的，还有些是用自身与他人的关系来说的，仵作就是替他们把这些话都解读出来，再说给世人听的。”
“我并不觉得我有多聪明，这世间最不缺的也是聪明人。”
“舅舅，屈居人下，只能验尸，没什么出彩的高光时刻也未必不好，每个人的抉择不同，我是为验尸，还死者生前。”
“我是为报仇，为裴府死去的亲人问下一句凭什么随意剥夺他人生命，当他的生命也能被随意剥夺的时候又能做何感想。”
“我从来也不是一个实际意义上的好人，以前不是，往后也不会是。”
徐观没懂裴敬儿说的高光时刻指的是什么，但明白这孩子是个心性坚定的。
这年头好人命不长，她这般倒也挺好。
“那你打算一直跟在涂钦家那小子？”他可是看出来了，那小子似乎对这丫头上了心，不然也不会带到公羊家。
“舅舅不必担心，我喜宴过后就会离开。”
“之穆那小子呢？那孩子喜欢你了这么些年，裴府出事，他去连夜赶了回去，挖了一日夜的尸骨，挖到“你”后吐血昏死过去，被公羊家带回来养了许久才好全呼。”
“他不是要成亲了吗？这样挺好的。”裴敬笑了笑。
“他若知晓你活着，定然不会随意娶钦的，心如死灰，觉得娶谁都一样了，这才成亲。”徐观也是看着那小子年年娶京跟在他屁股后面要如今见裴敬儿。
他也曾疑惑过，公羊槿那死小子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有些痴傻木呐的外甥女。
“我已经被赐婚。”裴敬如实说。
“再者，他若知晓我活着定会悔婚，对那姑娘伤害太大，我的身份也会暴露。”
“往后我又该如何走下去？裴府的仇未报，幕后黑手我知晓了何人，不拉下去，我如何活？”
“能来看你们一眼我便已知足，舅舅，出了这门你便什么也不知道，这黑痣我会隐藏起来，也多谢你的提醒。”
徐观点头，不得不说，她说的确实没有错，若真要说，只能说这世间太多阴差阳错，情深缘浅罢了。
徐观叹气，“好。”
看了看紧闭的门外，随后起身，“就当我问了你一些途中见闻和身份怀疑。”
“好。”裴敬恭敬起身。
推开门，徐观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裴敬早已收起之前不卑不亢的神色，眼神乖顺又似松了一口气。
这外甥女倒是个会演戏的，收回目光，徐观冷着脸带着妻儿离开。
涂钦雪看向有些紧张的的元芙，“元芙，大半个时辰，徐大人莫不是审问你了？”
裴敬点头，又迟疑摇头，“问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可能当我是一个什么他认识的人，见我确实不知也不清楚这才做罢。”
涂钦雪牵过裴敬，“别怕，应该是觉得你长得像他外甥女，这才如此。”
公羊槿神色灭了下去，“你当真不是敬儿？”
“我是元芙。”
涂钦雪皱眉，“明日你便成亲了，胡思乱想什么。”
公羊槿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裴敬松了一口气，赶紧回房，想起舅舅认出自己的地方，裴敬赶紧把肉眼可见位置能见的痣全遮了个遍。
若真是亲近之人，加上与舅舅徐观那般敏锐的洞察力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儿。
才遮盖完，裴敬的房门被再次敲响，放了发，随后开门。
裴敬愣了愣，“槿公子。”
“元芙，元，元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有些唐突，不知可否答应在下？”
看向披散了头发，黑发如瀑，眉眼不笑的时候与敬儿一般无二。
若不确认，他明日怕是静不下心娶妻。
裴敬有些抗拒，她能得一个男子这般喜欢，并非不感动，但也只是感动而已，况且他已要成亲，自己也不能干扰，她现在有了顾桓自然也做不出坏人姻缘之事来。
“做甚？”
“能撩起你头发，我看一下耳垂吗？”
裴敬心一跳，还是舅舅厉害，差点就栽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我知晓这般有些唐突，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公羊槿耳根微红。
裴敬叹气，耳侧发丝被撩到耳后。
晕黄的灯光下，原本黑亮的眸光暗了下去，公羊槿苦笑，“多谢元芙姑娘，是我痴妄了。”
“那姑娘若知晓，定会感谢如你这般还念着她的人。”裴敬叹气，他确实极好，但他们没有可能了。
若家中未出事，或许嫁给他的可能真的是自己，毕竟裴府出事前应下了两人婚事。
他也是为回徐州准备婚事这才躲过裴府被屠门的一劫。
凡事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其实我更想当初随她一并去了。”
裴敬愣了愣，“槿公子往后余生会是诸事顺遂。”
“我能来此，或许也是缘分，她希望我能替她见证你的幸福呢。”
公羊槿扯出一抹笑，“多谢姑娘宽慰，借你吉言。”
次日十分热闹，听涂钦雪所言，公羊槿娶的是家世相当的王家姑娘，名钟黎，模样漂亮，小家碧玉出尘漂亮。
或许她们觉得自己与“裴敬儿”十分相像，也或许舅舅叮嘱过一双儿女对自己照拂一二。
徐家兄妹对自己格外照顾，那些曾经“认识”自己的人很快接受自己元芙，几日甚是开心。
次日裴敬见到了其新妇，确实很漂亮，气质冷清，站在公羊槿身边模样带了几分初为人妇的害羞与紧张。
当日下午，裴敬骑马出了城。
涂钦雪格外紧张，徐家小妹也害怕的紧，明明一行几人出府采买。
突然不知何处冲出的歹徒，四个姑娘早已吓傻，原本最娇弱，更害怕的元芙冲了出来，替几人引走了歹徒。
待她们回神赶回府寻求帮助元芙也已不知身影，几个受惊的姑娘吓的话都说不利索。
涂钦雪哪里还坐得住，当日就出了府，再未闻归音。
公羊家借住，同行出街又都不见，自然派人帮忙。
奈何搜寻几日仍不见身影。
不见身影的裴敬此时一身男装，不辨雌性的世家小公子打扮。
一左一右马匹上跟着书二和暗书二人。俨然一副家仆装扮。
暗书有些担忧，“咱们这样当真可行？”
裴敬点头，“放心，他们会寻女子，不会找男子的。”
且自己提前给舅舅通风过，找两日意思一下，他会派人告诉公羊家查到我已无事，外出游玩去了。
她给涂钦雪写了信笺，告诉他自己无事，不知去了何处，已经无碍，她要去寻兄长元仙，不必相寻。
管他找不找，她现在是男子，也寻不到她。
“公，小公子我们是去柳州？”暗书还是有些不大喜欢少夫人突然变俊俏小公子。
“对，看看书河和暗琴查的如何了。”当初本想留下书河和暗琴，不知为何，俩人私下换了还是怎么着，暗卫的事儿她不清楚，也没想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