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柳树的一百零八种玩法
朱橚接过信笺,指尖一捻便觉出厚度不凡。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火漆,抖开信纸时带起一阵淡淡的松烟墨香。
信纸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
“五哥钧鉴:此番治河,滩涂之地尤为关键。弟思忖再三,以为当广植柳树。
柳性耐湿,根系发达,固土保堤之效远胜他木。更妙者,柳树浑身是宝——”
朱橚的眉头渐渐舒展,双目大亮,露出美滋滋的笑容来。
陆知白告诉他,若能广植柳树,既可固土防沙,又能衍生诸多产业。
其一,可辟为园林,引游人观赏;
其二,柳皮可制药材,柳木可作器具;
其三,枝条可编织筐篓、蓑衣等,形成柳编产业;
其四,林下可种半夏、黄芪等耐阴药材,充分利用空间。
这些事情,少不了当地的老百姓参与,让他们也能有一口饭吃。
如此,既能护堤,又可富民......
朱橚越看眼睛越亮,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玻璃皿边缘,震得里头的小绿毛微微颤动。
待看到“预计可带动万余农户生计”时,他猛的站起身来,大声说:“妙啊,太妙了!”
说着转头对王青山说:“恁老师真是一个经天纬地的奇才啊!”
朱橚再仔细看下去。
这个柳树产业,以后还有一些进阶玩法——
茶叶:清明前后采嫩芽,制成“王府金丝明前柳茶”,配以顶级白瓷罐装,专供江南士绅。每斤售价数两,万亩柳林可产数千斤;
文人柳:沿堤建十二观景亭,镌刻《柳堤赋》碑文。举办“柳社”诗会,收取润笔费。精修柳树,选美大赛,评选名柳;雅士若想认养,需年费若干……
朱橚越看越高兴,仿佛得了一个聚宝盆,哈哈大笑起来:
“妙!妙极辽!驸马介脑袋瓜子,怕不是文曲星拿算盘珠子捏的?纵陶朱范蠡复生,亦当避席!”
王青山听得这般盛赞,也露出笑容,却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啥,让周王乐成这样。
朱橚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驻足窗前,遥望着外头绿枝摇曳的老柳树,吟道:
“万道春愁织金线……”
忽然,他话音一顿,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等等……”
朱橚皱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掐算起来:“就算一亩地两百棵好了,五万亩奏是……是……”
王青山在一旁,笃定的回答道:“是一千万棵……”
“千、千万株?!”
朱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哈?”朱橚笑了,“把开封城外的柳树全砍了,够不够插满一万亩地,都说不好呢……”
王青山也觉得这个数目有些夸张。
想了一想提醒道:“王爷,您的信还没看完呢。指不定老师有办法。”
“嗯对对对~”
朱橚刚才光顾着乐了,现在赶忙看下去。
朱橚一看就笑了,眼中重新燃起光彩:“工程分期!对,就分期来!”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先集中种河堤最险要的段落,其他地方,慢慢来,重在规划……
这事,不是一年可以斗成的,江南也可以支援些柳条儿……”
他喃喃自语,转身对王青山道:
“驸马说得对,这事急不得。俺们得先规划好各区域,还要留出道路来,要不然……”
几万亩地的柳树林,那是个什么光景?想想都觉得一阵清凉。
“驸马真是……连这都替本王想周全了……
不仅考虑防洪,还想到要让百姓能在柳林中自在行走,不要变成阴森之地……”
“王爷英明。”王青山笑道:“老师常说‘欲速则不达’。这样分期实施,既不会耽误防洪,也能保证品质。”
朱橚转头对侍从吩咐:“去把王府长史叫来,咱们先规划一番……”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些地种上大量柳树,整体收成肯定要比粮食高一些,单单是打理都要少花一些功夫。
而且陆知白暗示了,这背后有一个隐含的好处。
那就是,这一次总理河道下来治河,必定是要管理河道两边的滩涂。
这本来就是天然的泄洪区啊。
但如果种植上柳树,形成天然的防护屏障,那么这滩涂,他可以少退一些给官府……
朱橚忽然眉毛一挑,乐道:
“驸马还说漏了一样!遍植柳树,还有一桩好处嘞——
百姓可以捕捉柳絮,收集多了,做袄子,做被子,可以御寒……”
王青山顿时露出惊讶之色:“王爷,您竟然连民间百姓如何御寒都知道?您真是……深知民生疾苦啊!”
朱橚满脸的得意洋洋:“那可不~”
当下,周王府就紧锣密鼓的筹备开了。
虽然现在已经接近五月,但如果动作快一点,还是可以先插一批柳条的,总比没有要好。
再说了,也需要先积累一些经验和技术。
朱橚还让人去民间广泛的搜罗,会种柳树、做柳编的人才……
……
治河之事,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开展着。
诸多细节,陆知白已和两个总理交代了。
至于植柳固堤法,他也上奏了。
这种低成本的法子,虽然见效慢,要花个一两年,等树长大,但是不花钱啊。
当然是得到朱元璋的认可。
其他地方种柳树,也不会对周王那边产生太大的影响。
因为他们形不成规模效应。
陆知白成天出主意,固然爽,然而私下里,却也要读不少的书。
关于治河,他还是想尽善尽美,充分利用当下的技术条件,达到最大的效果。
再加上宋元经济史也需要一些资料,因此这日,陆知白前往大本堂寻找书籍。
这大本堂是朱元璋专门建来收集天下图书、教育皇室子弟的地方。
里头最多的,除了书,就是大儒。
三楼少有人至,尽是些冷门书籍。
陆知白在书架间穿梭时,转角处,不慎与一位青衫书生撞到一起。
对方的几本书“哗啦”散落一地。
待看清之后,反倒是对面躬身作揖:“在下冒失,冲撞了侯爷。”
“是我不小心。”陆知白打量着眼前的书生,只觉得,年纪轻轻就出入此地,面生啊?
陆知白笑道:“阁下看着眼生啊,不知如何称呼?”
青年拱手道:“学生方孝孺,现忝居太子司经局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