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邃的树林里,闪出了十几道黑影,从四下迅速地飞奔而来,悄悄地将段傲青包围了起来。然后,他们并不急于动手,静静地等待着。
接着两个人影从树林边上,不紧不慢地步了过来。
“原来是你!”走近后,段傲青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容貌,脱口而出。
原来,来人正是端木峰和黑摩勒一前一后,从树林里踱了过来。
“段大侠,别误会。我们不是来侵犯你的。”端木峰看着段傲青一脸戒心的神色,生怕其误会,一时失口道。
毕竟,三更半夜,一群人在此截道,肯定是不好怀意。
“刚才在下在迎轩阁,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段大侠。小的鲁莽所为,还请段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黑摩勒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硬生生地吐完。
“我想,你们兴师动众而来,不单单是为了向段某道歉吧?”段傲青缓缓地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
他知道眼前这些人不是善男信女,而是隍城庙的阴差——催命鬼。
看端木峰摆出来的架势,今晚恐怕将是一场恶战。
“段大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藏着掖着。在下有一良言相劝,不知段大侠当听不当听?”
“哦,我倒愿洗耳恭听!”段傲青诧异道。
“你们中原有一句俗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据我所知,中原武林一向对你有偏见,处处为难你,处处排挤你。以段大侠傲视江湖的身手,在武林上应占有一席之地。况且,正当是男儿建功立业,方显英雄本色。”
端木峰所说的句句如尖锥刺心,这也是段傲青多年来遭受的不公与委屈。
“段大侠,在下十分仰慕你。家父也时常提起你,在中原武林,段大侠的刀法是当世一绝,笑傲江湖。只要段大侠愿意为少陀山效力,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端木峰神气十足地说。
人是趋利的动物。他自信,只要许下足够丰厚的条件,没有人会拒绝的。
“我不过是江湖上区区一个无名之辈,哪里入得端木庄主的法眼。”段傲青瞟了一眼洋洋自得的端木峰,心里马上升起了一股厌恶之情。
“段大侠过谦了。狂刀的名号响誉江湖,甚至在西陲小镇都有传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据我所知,中原武林对段大侠颇有微言,”端木峰仍不死心道。
“少庄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段某向来独来独往,不喜与人与虎谋皮。况且,我就是江湖上的一个浪子,对名利从不热衷。”段傲青淡淡地道。
“段大侠,你应该知道,不是少陀山的朋友,就是少陀山的敌人。少陀山对待敌人的手段,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既然给段大侠指一条明路,有光明大道你不走,那只有走黄泉路了。”
“少陀山庄称雄西域。不会靠的是耍嘴子吧。”段傲青讥讽道。
“你中原有一句俗话,叫做敬酒不饮,饮罚酒。既然段大侠你不识时务,那就不要怪在下不懂礼数了。”端木峰话锋一转,恶狠狠地说。
“我段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绝不会做别人身边的一条狗?别叽叽磨磨了,拔刀吧。”段傲青轻蔑道。
此时,他虽没有年少的轻狂,但心中的傲气从未消,试问天下,他段傲青以前有怕过谁,现在又怕过谁,未来又会怕过谁呢?
“段大侠的刀法,凭我们的几下三脚猫功夫,平时是不敢跟你交手。不过,刚才你跟雷天恶斗了大半天,想必已消耗不少精力。所以......”
“少主人,别跟他废话。让小的把他宰了,剜下心脏来下酒。”黑摩勒瞧着端木峰跟段傲青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有些不耐烦道。
黑摩勒对他在迎轩阁里被段傲青一招制胜,视为一个毕生的耻辱。
他认为那不过是他一时大意,被段傲青偷袭得手。现在,正好借机击败他,以一雪前耻。
黑摩勒言罢,不待端木峰吩咐,便抢先出手。他纵身跃起扑向段傲青,凌空中一记鹞子翻身,手中已亮出弯刀,借着月光向段傲青斩去。
他的身法快,但他的刀更快,段傲青只感觉眼前刀光一闪,黑摩勒的刀尖已近在眉睫。
段傲青不慌不忙,反手横刀用刀身架住黑摩勒的刀尖,接着以脚尖踏雪,连连后撤以化解他的攻势。
黑摩勒见他一招便将段傲青迫得连连后退,心中不禁暗喜:“段傲青的身手也不过如此,我若稍加发力,十招之内必将他人头落地。”
黑摩勒身随心动,如影随形,手腕抖动,弯刀倾刻间幻化出满天星辰,竟将段傲青笼罩在一片刀影之下。
端木峰看到几招之下,段傲青已被黑摩勒攻得几无招架之力,不禁洋洋得意道:“人说狂刀乃是中原一等一用刀高手。百闻不如一见,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徒有虚名。如此看来,中原武林不过尔尔,尽是欺世盗名之徒。”
段傲青虽是看似落败之象,被黑摩勒的快刀攻得左支右绌,后退不迭。但他却是步履沉稳,不落下风。
段傲青瞧出了黑摩勒刀法的虚实,他蓦地暗运内劲,不退反进,反守为攻。只见刀锋从影中穿梭而过,直取其中宫。
段傲青的这一招又快又狠,眼看胸口就来一个透心凉,黑摩勒惊骇,慌忙撤刀,一个驴打滚闪躲。
黑摩勒此时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自负,多么的无知,又是多么的愚蠢。
他虽然躲过段傲青致命的一击,但也狼狈不堪。还惊魂不定,段傲青的刀锋形影相随而至,刀刀攻向其要害。
形势刹那间大变,段傲青的刀很快,一刀接着一刀,手起刀落之间,已攻出了十多招,逼得黑摩勒自顾不暇。
段傲青的刀法犹如惊雷滚滚,眼看招架不住,黑摩勒满头汗珠滚滚而落。
黑摩勒此时发现,段傲青的刀法是如此的熟悉。
原来,刚才段傲青并不是落败,而是暗暗将他的刀法记了下来,现在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用他的刀法来对付他,将他刚才的刀法重演练一遍,并且耍得比他还精妙。
段傲青并不想伤人,只想教训一下目中无人的黑摩勒,让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中原武林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他趁着黑摩勒露出的一个空档,顺势起脚,把他踹了饿狗抢屎。
段傲青还未来得及缓上一口气,忽闻四柄刀夹着风声,分四个方向朝他攻来。
这四把刀来得快、狠、准,看得出对方是欲置之死地。
风云瞬息变幻,刚刚还占据上风的黑摩勒,一下子就让段傲青扭转了败局,还毫不用吹灰之力就将黑摩勒击败。
“此人如此可怕,断断不能留。日后必将是心腹大患!”端木峰心忖,顿起杀意,他向黑衣人挥手。
原来一旁静观的黑衣人迅速围了上来,纷纷抽出弯刀,挥舞着向段傲青攻去。
尽管此时段傲青又累又困,但心高气傲的他,从不将这些胡人放在眼内。
这些虾兵蟹将,很轻易就可以打发了。
但很快他发现他的想法是错的,他的刀在这些胡人的身上竟然是劈,劈不下去;刺,也刺不进去。
“难道这些人练成了铜身铁骨,刀枪不入?”段傲青暗暗吃惊。
他仔细地观察这些胡人的身手,却发现其中的倪端。
别看这些胡人的刀法粗糙,招式平平,在中原武林高手眼中,甚至是像黄口小儿弄文舞棒一样,生硬,笨拙,可笑。
但他们配合精妙,进退有度,爆发出来的威力却是十分巨大。
只见月色下, 他们以四人为一组,分为三个阵势,一进为攻,退为守,剩一为押阵,三组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十二个人车轮战,最大可能地消耗对手的精力。
原来端木峰离开迎轩阁后,探知在迎轩阁上碰上的是狂刀段傲青时,大吃一惊,庆幸当时没有鲁莽行事,大打出手,否则会吃大亏了。
他深知凭他们这些手下是无法战胜段傲青的。
端木峰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知道段傲青不是一只兔子,他们也不是一只狮子,此次对付段傲青是进行了周密的安排。
他探知段傲青跟雷天进行了一场比武后,已是筋疲力尽。故此,在此截杀是一个好时机。
特地带上了十二星象阵的成员。这十二星象阵法是端木无涯在少陀山亲自操练的一伙死士。虽然武功不是绝顶高手,但胜在他们长得高大,力大无穷,再穿上护身的锁子甲,俨然就是一个个刀枪不入的钢铁勇士。
端木无涯对他创立这套十二星象阵沾沾自喜,横扫西域无敌手。他自信这十二星象阵法对付中原武林,同样也是可以睥睨中原武林,对付中原高手也是绰绰有余。
这次端木无涯让端木峰带上十二星象,除了保护端木峰之外,也是用它来消灭中原的武林高手。
连番的激斗,已消耗了段傲青大部分的精力。虽然他不惧死亡,但精力一点一滴的消耗却让他渐落下风。
这十二个胡人仗着锁子甲的护身,不惧段傲青的快刀,却是越斗越勇。此消彼长之下,段傲青的处境岌岌可危,要不是他历经多次的出生入死,临场搏斗的经验丰富,好几次都差点着了黑衣人的道。
段傲青仅凭着憋着的一口气,苦苦地支撑着十二个胡人的车轮战。长此下去,落败是必然的事情,甚至是断送性命。
段傲青开始有些焦虑,心想:想不到今夜会断送性命于这些胡人刀下,实是窝囊。
冷不防,稍不留神,身上让胡人留下了几道血口子。这伤口虽不致命,但也让段傲青感到沮丧和急躁。
“段大侠,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刀,向我求饶。在下现在还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端木峰瞧出段傲青已是强弩之末,已是回天无力了。他不禁得意道。
突然,身后传来几声惨叫,顿时围攻段傲青的胡人阵法大乱。
段傲青惊诧,他快刀逼退进攻的四个胡人,回头一看。
只见月光下,一个白衣女子犹如一只白色的蝴蝶在花丛中戏舞,在胡人中快速穿插。她轻若惊鸿,兔起鹘落,手中剑又快又狠,寒光闪烁,指东打西,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眨眼间,撂倒了几人。
月光很美,但来人更美,一下子就让月光失去了其娇艳的颜色。
原来来者是唐菁。她宛若一惊鸿仙子从天而降,在月光下,惊呆了众人,一时间忘记了攻击。唰唰,唐菁快速刺出几剑,瞬间又刺伤了两个胡人。
十二星象阵经唐菁一阵快剑的冲击,众死士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一时乱了阵法。原本进退有度,配合精妙的刀阵,竟被她七零八落。
“给我稳住阵脚!”端木峰见状,又气又怒,大声吆喝道。
众胡人听到,羞愧难当,回过神来,纷纷又重新合围上来。
唐菁虽然快剑伤了几个胡人,那不过是皮肉之伤,并没有伤及要害。如果让十二星象阵重启动,他们两人陷入阵中,是很难脱身的。如果是平时,他还真不把这些胡人放在眼内,但之前跟雷天拼了半晌,耗损了不少气力。接着又是连番的打斗,让他筋疲力尽,很难再发挥手中刀的威力。
最麻烦的是这些胡人身穿锁子甲,要害被铁甲保护着,刀剑伤不着要害。如果让他们包围上来,两人就很难脱身。
当下,最好的策略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情此境之下,如果两人被十二星象阵所困,就危险了。
“你快走!”段傲青情急之下,嘶声道。
唐菁听到段傲青关心她的安危,内心升起了幸福的温暖,她的眼眶里泛起了泪花,那是幸福的泪花。
“不,我们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再也不要离开你。”唐菁满脸娇羞,但语气坚决,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虽然她心狠手辣,当众说出这种难为情的话来,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奇怪的是,她说完这话之后,却没有丝毫的难堪,浑身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段傲青听了,心头为之一振,一股幸福的热流从心底里快速升腾起来,随着血脉向全身漫延,然后每一寸肌肤都洋溢着美妙的快感。
他知道他是无法说服一个性格倔强的女人,尤其是唐菁这样的女人。
他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不如跟他们好好的大干一场吧。
段傲青仰天长啸,一股难以言状的力量倏地爆发出来,那豪气仿佛一柄利剑冲破苍穹,横扫六合。
众人目视,皆是骇然。原本充满着杀气的内心,有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他们害怕了,就有了怯战之心,没有了开始时的勇气和锐气,于是,攻势变得缓慢,也出现了漏洞。
倒给了段傲青和唐菁一个机会。
唐菁看到段傲青皓月下昂首长啸,豪情万丈,心底也不禁有了赞赏之情。
胡人虽然是有锁子甲护身,但他们也有破绽,那就是暴露出的地方,手腕,脚跺,头脑等地方。
原来,段傲青独自应对他们时,由于对阵法不了解,再加上精力的消耗,被他们狂风暴雨的抢攻,疲于应对。
现在有了唐菁的助战,一下子减轻了压力,他渐渐瞧出了十二星象阵的门道来。
“攻他们的手腕,脚跺!”段傲青压低声音对唐菁说。
唐菁心有灵犀地点点头,挥剑向胡人的脚跺削去。很快,跟前的两个胡人便倒在地上,不能站立。
段傲青与唐菁两人一刀一剑,精妙配合着,在十二星象阵里右冲左突,一下子将胡人撂倒在地,十二星象阵也变得支离破碎了。
在一旁观战的端木峰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瞧越后怕。
眼看段傲青与唐菁两人联手,快将他自以为傲的十二星象阵破了。预料中的网中之鱼将要变成了漏网之鱼。
放他们一条生路,必将是潜龙归渊,化作蛟龙出海,日后终留下大患。
端木峰目露凶光,他朝黑摩勒使了一个眼色。俩人趁着段傲青与黑衣人鏖战,悄悄地乘虚而入,双双向段傲青扑去,欲将其一击即毙。
段傲青察觉两人偷袭时,已来不及防守了。此时,他已是灯枯油尽之人了,面对两人突然的联手出击,已回天无力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一闪,挡在段傲青的面前。随着两声惨叫,唐菁倒在段傲青的怀里,黑摩勒却倒在地上,而端木峰不顾黑摩勒的死活,几个起伏消失于树林之中。
那些黑衣人见到端木峰逃之夭夭,他们也一瘸一拐地向端木峰逃离的方向追去。
原来,唐菁不顾自身的安危,替段傲青挡下端木峰的烈焰寒冰掌。同时,她中掌的瞬间,也悄悄地向端木峰发射出唐门的独门暗器——暴雨梨花针。
端木峰察觉不妙,他慌忙扯过一旁的黑摩勒,让他当成了自己的肉盾。瞬间,黑摩勒被暗器射成了一只刺猬,昏倒在地上。
端木峰虽然侥幸地躲过了大部分暗器,但手臂上也中了两根。他不知暗器是否有毒,但保命要紧,于是,他第一时间选择逃走了。
段傲青察看着怀里的唐菁双目紧闭,脸色绯红,气若游丝,看得她所受的伤很重。
端木峰的烈焰寒冰掌虽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但常人中他一掌,亦是非死即残。
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舍身相救,这份情让他感到沉重。
心就像是千根针扎在心上,无比的痛。
段傲青冰冻的心还未融化,已是泪流满面了。
雪夜是冷寂的,人心往往是因为雪的冷寂而变得冷酷,却也因为人的情义而变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