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不堪的小路中,一架马车颠簸的匆匆驶过。
马车内,一名年龄与万青相仿的少年身上伤痕累累,手骨攥的咔咔作响,满脸恨意:
“天下镖锔,毁我宗门,杀我弟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今后若有机会,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一旁的中年人满身血污叹了口气:
“少爷,此去投靠武当,路途凶险,我等不可暴露身份啊。待学好了武当的武功,再报仇血恨也不迟。”
“王叔放心,武当乃是天下的名门正派,我去了后一定会好生习武。”
“我也要练武,为父母报仇!”坐在少年旁边的一个女孩攥着拳头愤恨地说。
少年皱了皱眉:“姝儿,打打杀杀的还是交给大哥我吧,报仇可不是过家家。”
“哼。”
女孩不服气的吐了吐舌头。
少年名为高杰,曾经贵为虎豹门少门主。
曾经在兖州府势力极大的虎豹门被天下镖锔做局兼并,门主惨死在白家手中,执掌虎豹门的高家被天下镖锔血洗。
官府对此装聋作哑,不闻不问,而虎豹门的镖局生意皆被白家瓜分,手下忠心的武者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高杰的父亲临死之前让他带着妹妹高姝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在天下镖锔派出的人马追杀下,忠心且活着的镖师只剩下王立贤一人。
也幸好高杰的伯父在武当派担任长老,他们三个人才有投奔之地。
高杰与王立贤二人与天下镖局派来的杀手厮杀多日,如今终于逃出了山东境内,不由得松了口气,浑身的疲乏袭来昏昏欲睡。
而高姝闲着无聊,便掀开马车窗帘四处张望。
马车驶入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道路泥泞不已,一排排的树木匆匆过去,令她眼花缭乱。
忽然间,高姝双眼瞪大,惊呼道:“哥!快,快看!那儿躺着一个人!”
“停车!!!”
高杰与镖师王立贤被这一声惊呼吓醒过来,他们二人本就没有昏睡过去,当机立断让马夫停下来。
“怎么了?哪有敌人!?”
高杰与王立贤二人腾的起身,已然拔出刀剑,紧张万分的问道。
“没有敌人,我只是说那儿躺着一个人。”高姝向窗外指去。
二人顺着高姝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果然躺着一个黑色衣衫的人,满身的血污,不知是死是活,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就这?”
高杰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继续赶路吧。”
语罢,便又坐了回去准备歇息。
他早就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
高姝见哥哥无动于衷,欲言又止,忽然圣母心泛滥,试探道:“要不,咱们去帮帮这个人吧?他看起来受伤了。”
“不可。”
还不等高杰说话,镖师王立贤就直接回绝了高姝的圣母行为,当即拉上了窗帘。
“我等不知此人身份,且观此人伤势,怕是九死一生,若是茫然救助他,万一我等惹火上身,那就得不偿失了。”
虎豹门门主临终前将高家仅剩的两个子女托付于他,尽管他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镖师,但他保护二人的衷心从未改变。
“王叔所言有理,一来我等如今也面临着白家的追杀,贸然带上此人只会拖累我等,二来若是追兵杀过来,怕是也会连累了他。”高杰深知自己妹妹的脾性,打圆场地说。
其实他是真不想多管闲事,如今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外人的死活?
再说了,你是死是活,跟我有关系吗?
高姝听罢,也只好悻悻的坐了回去,只是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
高杰吩咐马车再次启程,看着自己天真善良的傻妹妹,也不忍心训斥。
只是叹了口气安慰道:
“姝儿啊,世事险恶,如今这个世道我等也不过是无根之萍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走,怎能轻易插手他人之路,是生是死皆为天定。”
“若想帮助他人,自己首先要强大!”
“哥,我知道了。”
受到高杰的鼓励,高姝再抬头向外望去,倒地的黑影好像忽然站了起来?
高姝被吓了一跳,马车渐远,再探头向外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或许,是自己出现幻觉了。高姝暗暗的想。
。。。
只见高杰一行人远去后,那名黑影摇摇晃晃的起身,浑身的伤势与苍白的面孔,发根部的发丝皆变成了银发,正是万青无疑。
他此时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只能用自己宝贵的内力来缓解伤势。
这一个晚上,他想了很多。
吴天一要杀他,原因无他,必然是他之前引野人山土匪打杀御马监的人马暴露了,又或者是他劫杀铁掌虎张日亮的事情暴露了?
又或者是这两件事都暴露了才让吴天一铁了心要弄死他。
“天亡我也!”
一想到此前的诸多努力都白费了,万青心里便涌现出一股无力感。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还要报仇!我要无上的权力,我…我还要君临天下!!!”
“我岂能折在这里?”
万青双目血红,手指骨咔咔作响,无力感与愤懑怨恨交织,使他满脸的疯狂之色,如同一个失智的疯子般叫嚷。
“不过,我就算死,也要让吴天一付出代价。”
他想到了要去投靠东厂。
但是一想到自己屠戮了众多的东厂厂卫,就连百户张容都差点被他杀死,这道梁子怕是结下了,东厂恐怕不会接纳自己。
“难道要去做山匪吗?”
但是自己真的能够放下纸醉金迷的生活吗?
真的想做一个没有卵子的盗匪,依靠打家劫舍才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吗?
一想到这里,万青不由得低声嘶吼:
“不!我要当官,当最大的官!让天下之人皆畏我,怕我!皆知晓我万青!”
一时间,万青的内心再次被获取权力的欲望所充斥,对权力的渴望令他如同疯魔。
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去找东厂,即便是死也不能让御马监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