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闹白莲教大乱数年,南部与其接壤的却有一处世外桃源,名曰杏花村。
此地的杏花树却并非人栽,而是天成。
数以百计的杏花树每年初春开的漫山遍野,围绕着整个村子,沁人心扉,陶萃心性。
杏花村即便位置偏僻,却是有四百多口人的大村。
村子最北面有一处小酒楼,上面插着数个旌旗随风飘摇。
作为杏花村唯一的酒楼,生意自然冷落不了。
来往于鲁南的行商走卒,苦力脚夫都来此停脚歇息一二。
渴了便花四五文钱叫两碗酒楼的特色茶水杏花茶,边喝边聊天说地后上路。
再说这家小酒楼的老板娘裴丹杏,也是风韵犹存,往来商客也乐于看她两眼。
她的男人上了年纪,两年前便一命呜呼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妇人与膝下一对儿女相依为命。
此时却见两名身穿衙门皂衣的官差登门而访。
其中一名胖子找了个自在的座位,将佩刀一把拍在桌上,嬉笑道:
“丹娘,我哥儿俩来光顾了,怎么还不出来迎接?”
正在吃酒的客人无不侧目而视。
闻到这句质问,一名身材丰腴,面白如雪,双眼如初开丹杏般风情万种的妇人急忙从后厨出来,红着脸道:
“哎呀,两位官爷,有失远迎,草妇给二位多送两碗酒水如何?”
“不错不错,可是……”
那名瘦高的官差目不转睛的盯着丹娘的胸脯,就差流出口水了,奸笑道:
“这次我二人来可不是为了吃酒的。”
“那二位官爷是?”
胖的那名官差似乎级别更高一些,他的眼睛如两个绿豆般大小,鼓起腮帮故作神秘道:
“这山东闹白莲教如此厉害,济南那边的知府都殉国了,还有两名参将。可见白莲邪逆的蛇蝎手段与顽劣。”
“新上任的监军大人节制山东军务,给各州县都下发了缉拿要匪的文书。”
“你们杏花村这酒楼人鱼混杂,说不准就有白莲余孽混迹其中。我二人便是受县尊之命,特来请你去县衙讯问。”
此话一出,丹娘已被吓得面无血色。
周围的酒客茶客皆是面色一变不敢作声,生怕惹祸上身。
“二位官爷明察啊,草民这家酒楼离济南那么远,怎会是跟白莲教有勾结?二位总是来吃酒,对草民的为人应当是知道的。”
瘦高的那名官差满脸淫色,起身一把抓住丹娘白花花的手腕,奸笑道:
“多说无益,且随我二人回衙门说话,让县太爷审完再还你清白也不迟。”
随后便不顾众人的眼光,一双大手将怀里吓得面无血色的丹娘揉搓起来。
“放开我娘!”
刚端菜上来的二十来岁的女孩尖叫一声,便上去撕扯纠缠丹娘的官差。
那名瘦高官差的胳膊当即被咬出一排牙印,一巴掌抡在女孩脸上,咧嘴吃痛道:
“小表砸,找死是不是!”
“金宝!”
丹娘哀嚎一声,心痛无比,挣脱了那名官差便去查看大女儿柳金宝的伤势。
刚年满五岁的柳玉生刚刚正和泥巴玩的不亦乐乎,此时闻声而去却哇哇大哭起来:
“娘啊...娘呜呜呜呜...”
那一胖一瘦官差全然不顾,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晃荡着手上的铁链道:
“丹娘,我二人与你相识许久,今日实在不想下狠手,我劝你乖乖儿的跟我们走,少点儿苦头吃,如若不然可是犯了违逆朝廷的大罪,到时候不单是你,你这一对儿女都得被处以极刑。”
丹娘闻声颤抖,小声安抚着金宝和玉生,站起身红着眼道:
“我跟你们走。”
两位官差对于丹娘的妥协相视一笑,就要给丹娘锁上木枷。
“两位给朝廷当差的猪狗鹰犬竟如此大胆,不知私奸民女是重罪吗?欺负孤儿寡母的也就你们这种畜牲能做的出来了。”
两名官差闻言打了个激灵,四下看去,普通的商旅缘于此事早就跑的没了踪影。
唯独剩下一名老者与两名年轻人。
胖官差眯了眯眼睛,有恃无恐道:
“你们三个我看也是白莲乱党,在此血口喷人,污蔑朝廷官吏,且随我二人走趟衙门。”
坐在那儿的年轻男子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语气夸张的说:
“呀呀,两位官爷,二位来抓人可有县衙的缉拿通文?文上可有县衙大印?若是有可让在下看看,再把我们几个白莲乱党拿下不迟。”
胖官差冷笑一声,“唰”的抽刀而出:
“哼,朝廷的官文也是尔等贱民的狗眼能看的?”
一旁的少女肤色若雪,唇红齿白,一身青葱和白玉相间的武者袍,胸口绣着一只惟妙惟肖的飞鹤。
其双臂各是一只赤色臂甲,这一身衣服既衬托出身材的匀称又便于练武,一看便是大派名门的子弟。
只见她撇了撇嘴,剥了颗花生吃,不乐意的说:
“师哥,咱堂堂天山剑派的弟子都成贱民了,快教训他!”
“快给我滚,不然打死你们。”
话音刚落,那年轻男子全身便爆出股看不见的气势,周遭的茶碗都颤抖起来,看起来随时要一拳打死这两名官差。
“天......天山?”
瘦高官差一脸震惊,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有天山剑派的弟子。
天山剑派距鲁地远在天涯,距离西域极近,其欧阳家族的剑法贯彻天下,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大剑派。
每年不知有多少剑客名流慕名前去,亦或去挑战天山的剑法,结果都是铩羽而归。
故而这天山剑派名声大盛,就连朝廷都忌惮几分。
他当即扯了扯胖官差的衣袖,低声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别管这三个厮是真是假,看那模样武功不像假的,咱俩先撤吧,不然真够咱俩喝一壶的。”
“小命要紧。”
胖官差听到这句话后收起了刀,咬了咬牙,恨透了这伙人,到手的鸭子飞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二人告辞了,不过奉劝三位一句,跟官府对着干可没好下场。”
瘦子官差扔下这句话,赶忙拉着同伙逃也似的不见了。
丹娘泪眼婆娑,委屈的擦了擦眼泪,赶忙拉着金宝和玉生忙向恩人道谢。
“今日多亏了几位大侠,奴家向几位恩人道谢了。”
“金宝,玉生,来,快给几位恩公磕个头。”
年轻男子憨笑两声,连忙摆手去搀扶丹娘起来,道:
“别别,大婶儿,你这样不是折我们的寿吗?”
丹娘却拉着自己一双儿女给几人跪了下来。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年轻汉子挠了挠头:
“我叫欧阳成,这是我师妹欧阳鹤舞。”
女孩扬脸一笑,朗声补充道:
“仙鹤的鹤,跳舞的舞。”
“这是我们的师父,欧阳少陵。”
若是江湖中人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必定会顶礼膜拜。
欧阳少陵当年被称作“小剑仙”,幼年师从江湖“剑仙”欧阳十二,乃是剑法界登峰造极的第二人。
而丹娘自己从未出过杏花村,在这偏僻之地自然也未听说过欧阳家天山剑派的威名。
只是将三人当成寻常的江湖侠士,并未没有惊讶于他们的身份,纯粹的将三人当成恩人对待。
“三位大侠,若不嫌弃奴家这小店微寒简陋,还请三位在此暂住几日,也算是奴家的一片心意。”
欧阳成是个实在人,直言丹娘太客气。
那名老者一身素衣,头发胡须皆是雪白,倒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见他摇着头并未回应丹娘,只是捋着胡须叹息道:
“自太丰年间以来,山东大乱久矣,民不聊生,盗贼遍地,恶吏欺人,国无国法,朝堂之上朽木为官......”
“众生皆苦。”
老者缓缓起身,亲自搀起丹娘。
“世道混乱,汝一介妇道人家,只怕我三人走后,那恶吏再来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