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张尊的地盘。”月光并不大，照在外面影影绰绰，老于头熟悉了这种黑暗，不紧不慢的说话。
“张尊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原名我不清楚，只知道他来了这里，从此以后就改字为尊，‘尊’者——上位者也，在他的雷霆手段之下，灵隐庙里走了许多僧人，剩下的也都成了假和尚。”
“我们家老婆子去得早，没两年怀孕的儿媳早产，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水光。
“小孩子早产，她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从小到大没少生病，好不容易等她上了初中，有一天，学校给我们打电话，说她……说她昏倒在学校里。”
“我和她爸连忙带她去看医生，医生也给不了准话，只说孩子身体差——得好好养。”
“我们把孩子带回去，精心养，一点冷风都不敢让她多吹，可孩子还是时不时的昏倒。”
“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就到处打听医院，也有人告诉我这是孩子早产受阴气撞了……我们就打听到灵隐庙里上香灵，就经常带孩子过来。说来也巧，每次摆完回去以后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怎么昏倒过。”
“哦对了，你们若是从码头过来的应该也见过我儿子了，他被安排在码头收缴食物……”
楚奚点了点头，老于头说得应该就是码头上跟他们见过的老于，入庙前有人想捣乱，也被老于拦了下来。
老于头继续说道：“天气开始热之前我们刚来上过一次香，本来以为这次小馨也会很快好起来……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我们摆完刚回到家里，小馨很快就再次昏睡不醒。”
“上面新闻里时不时播放的内容大意都是尽量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家里如果在高层实在热得受不了也可以去政府改造的地下安全库里生活。学校因为高温早就给孩子们放假了，庙里又还算清净。”
“我们商量了一下，就干脆带着小馨住进了庙里，那时候的主持还没有被逼走——日子还算好过，小馨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已经快要18岁了，我和小海商量着给孩子过个18岁生日……小海就是我儿子，全名叫于海。”
“那天天气不错，没有热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我们还有点钱，能买点粮食来自己给小馨做生日餐吃。”
老于头闭了闭眼：“小馨这孩子，虽然身体不好，但随她奶奶，从小就生得好看，我和小海也经常担心孩子小，在外面被男孩骗——就把孩子看得紧了一些，除了上下学，孩子几乎没怎么跟男孩碰过面。”
“庙里僧人不多，占地面积却还算大，又背靠着山林和竹林，温度比一般地方都低一些。主持心善，有人来投奔，就会带进庙里。”
“那天……那天我们给小馨庆祝18岁生日的时候，张尊来了。”
“一伙人都是男人，长得人高马大，却狼狈的厉害，张尊身上还带着伤。”
“小馨身体弱，我们住进来以后也备了许多常用的药。这孩子看到有人受伤，不忍心，就央着小海送点药给他们。”
“那天是小馨的生日，我们不忍心拒绝她，小海就带着药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也交流到了一点东西。”
“他们是一家安保公司里的保镖，也许应该叫打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除了待在庙里以外，还经常会出去寻找物资。”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想着有了这群人，庙里虽然人不多，但物资消耗的不可谓不快，钱渐渐也不再可以购买到东西了，想填饱肚子，就得出去自己找吃的。这群人有底子，胆子大，搜集到的食物也大方，经常出去一趟就带许多食物回来……主持也很感激他们。”
“可时间长了，食物越来越难找，有时候甚至要跟人发生冲突，才能拿到食物……他们经常带着伤回来，庙里除了这些人，剩下的不是僧人就是老弱。这个时候，单纯的感激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
“矛盾爆发的时间是一个普通的下午。”
“那天……张尊他们空着手回来，升米恩百米仇……庙里的人见状责怪了几句。”
找不到食物本来就烦，更何况庙里的人几乎已经等同于是他们在养。张尊一行人身上挂了伤，只是空手回来一次，就被说三道四，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眼里的恶意在瞬间被引爆。
他们没找到食物，但做这行的，学过格斗技巧，也多少接触过枪，自然知道从哪里找到枪，张尊掏出藏在怀里的枪——刚刚还唧唧歪歪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权力的快感。
从那以后，一个想法便从他的脑子里闪过，他从那天起，给自己改名叫‘张尊’，意为万物之尊，也暗指此后庙里没有主持，只有尊者。
老于头屏住了气半响没有说话，楚奚大概明晰了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跟他孙女有关，也没有催促，一大一小坐在老人身边，黑暗里只听三道或重或轻或接近于无的呼吸声，楚奚的呼吸声悠长缓慢，声音很轻，但令人听着就格外安心。
老于头叹了口气开口：“其实，是小馨先喜欢上他的。”
他们把女孩子保护的很好，从小到大除了在学校里几乎没有接触过异性，混乱的逆境里，漂亮善良但身体不好的女孩用自己的药救了男人，男人外出搜寻物资的时候除了带回来食物以外还会经常给女孩带回来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一开始老于头和于海非常警惕，但两个人的接触也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张尊的外表虽然算不上什么帅哥，但眉眼清晰，看起来老实可靠，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个小虎牙，又有点儿阳光男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