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道宫中的其余前来拜见众人,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回到了龙像门书附近。
周遭街坊此时依旧是人潮涌动,喧闹声此起彼伏。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天色依旧是正午时分,好似时间根本没有过去。
而老天师与张正常兄弟二人也是突然出现一处街坊之中。
老天师三人皆是满怀惊叹对视一眼,还未从龙霄道宫那等奇景之中回过神。
而后他们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训斥声。
老天师抬头瞧去,只见老和尚此时正大发雷霆,严厉地训诫着那几位跟在自己身旁的年轻和尚。
那几位年轻和尚尽皆低垂着脑袋,满脸的惶恐与愧疚。
老天师见状不用多想,便猜到是这几位和尚是道德有缺,入门后未能得见到真君,才引得老和尚大发雷霆出言教训。
老天师一想到这,脸上不禁溢满了得意,随后迈着大步朝着老和尚走去。
“老秃驴,你莫要在此处折腾这帮年轻后生了,他们见不到龙霄君,乃是你们少林寺功德有缺、修行不足,怪不得他们。”
老天师转头一看,见到来者是老天师后却没有出言争辩,只是叹了一口气,面露忧愁。
“这几个已经算是我们少林杰出的弟子,却无一人能见真君,若我离去后,少林当真会后继无人呐。”
“离去?老和尚你这身骨安心修养下,还能活几年吧?”老天师问道。
老天师摇了摇头,缓缓言道:“明年开春后便是焰口法会,此去路途艰难,跋山涉水,老衲这一去也不知能否能活着回来。”
老天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片刻后才想起明年那场盛大法会。
因为这是佛门法会,所以老天师只知晓个大概,并没有了解详情。
“你这一把老骨头,还去大都折腾作甚?派几个方丈去意思意思得了。”
老天师白眉紧蹙,拍了拍老和尚的身子,想看看这老友还有几分力气。
“元帝那老小子都没有唤我们俩去,你还偏要去,而且密宗那帮邪僧可不待见你禅宗,你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老和尚摇了摇头,双手合十,说道:“当今圣上为了此次法会筹备甚多,四大汗国与德里苏丹皆派出重臣使者,而五国各教的掌教也皆会派人前往。”
“就连已经南北分裂的东瀛都已派遣使者,老衲甚至听闻西域诸国也有来使。”
“此次法会空前盛大,不仅佛门二宗,大元之内的诸多教派掌门也都收到了圣上邀请,我若不去,日后禅宗在密宗跟前,便再无半点颜面了。”
老天师闻得此语,抚着胡须的手都为之一顿,神情大为惊诧。
老天师知晓此次法会规模宏大,却未曾想到元帝那小子竟如此肯下功夫。
“元帝那老小子疯了?他只是把伯颜赶走了,又不是把蒙古各部统一了,他有何武功政绩拿的出手?他就不怕丢脸丢大发?”老天师神色不解地问道。
老和尚应声道:“当今圣上此举,皆是因为真君也会前往此次法会。”
“四大汗国虽与元廷一脉相承,但已分家近百年,国土相接,终究是要弱肉强食,而圣上是想借真君之手,压诸国气焰,来解外患。”
老和尚闻言顿时心头一震。
好家伙,元帝这老小子是为了真君这一块肉,扒了元廷半张皮啊。
老天师赶忙问道:“真君若去大都,那帮密宗秃驴就不怕真君把他们挫骨扬灰了?那些邪僧肯让元帝下旨意?”
老和尚答道:“当今圣上,胸怀大志,一心希望拯救当今天下,不然也不会请真君入大都,老衲猜测,圣上也是想借真君之威来压制密宗。”
“老衲甚至听闻,如今圣上已经有改换国教之意,虽然不知真假,却并非空穴来风。”
老和尚面色肃穆,但老天师却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缕喜色。
真君若是派人去往大都,自己也可以帮扶一二,到时龙虎山或许也能得真君青睐。
若是龙霄道宫在焰口法会后能为元廷国教,那道门也算沾上了真君的一鳞半爪。
……
而此时庐州城北门,刚欲离去的朱重八,竟在这里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徐达。
徐达身姿挺拔如松,但眉宇间难掩一抹愁绪,想来今日真君给出的答案并不如意。
徐达此时身着几件薄衣来抵御寒风,且身后背有一袋行囊,显然是准备出城离去。
朱重八远远望见徐达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好奇。
此人大抵是个平民,但在道宫中面对自己师父依然神色镇定,不卑不亢,显然有几分过人之处。
这般想着,朱重八顿时脚下生风,快步走到了徐达身旁,拍了拍徐达的肩膀。
徐达先是一惊,身躯顿时一颤,以为是官兵找上来了,顿时如临大敌,摆出一副戒备姿态。
待他转头看清来人是朱重八时,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徐达看着朱重八魁梧的身躯,心中暗自嘀咕道:这么壮的和尚,走起路来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朱重八双手抱拳,拱手作揖,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说道:“兄台,方才在道宫中匆匆一见,在下便觉兄台气宇不凡,绝非平庸之辈,兄台可有空闲,与在下喝茶闲聊一番?”
徐达闻言,赶忙回礼,神色略显拘谨。
随后,两人相视一眼,便在街边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茶馆,找了间包房,点了几个小菜,随后相对而坐,开始交谈起来。
闲聊畅谈之中,朱重八目光在徐达四处打量,仔细观察着徐达的言行举动。
只见徐达言辞恳切,毫无矫揉造作之态,那双眼眸清澈如水,目光却坚定似铁。
一番交谈后,二人这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老乡,他乡遇故知,随即二人行为举止更为放开,所谈的话题也更为大胆。
二人论及世事时,徐达慷慨激昂,言辞激烈时双拳紧握,对世间种种不公之事义愤填膺。
而谈及人情,徐达善良悲悯,提及无辜百姓时所遭受的苦难,更是眼眶泛红,满怀同情。
“徐兄当下准备去往何处?何不留在这庐州城中安然度日?”朱重八说罢,便夹起一块牛肉入嘴。
徐达看着倒映自身的清茶,徐徐说道:“留在庐州城固然好,但此地因为真君庇护,太过安逸,并无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且徐某听闻濠州路各地豪强都在暗中积蓄人马,其中郭家与孙家颇得人心,广结四方壮士豪杰,所以徐某准备回乡,看看能否入伙。”
“若是不成,徐某便留在老家历练自身一番,熟读几本兵书,待到时机成熟便投身义军,挥剑斩敌,复我汉人之地。”
听到徐达这造反之话,朱重八剑眉一挑,“徐兄,你年岁不大,但应该也知晓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祸,你就不怕被官兵发现后殃及家人?”
“徐某早已料理好后事,绝对不会拖累亲朋好友,徐达今生不成功,便成仁。”徐达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朱重八闻言,心中暗自赞叹,此人本心纯良,且心思缜密,胸怀大志向,是可以倾心相交之人。
念及此处,朱重八伸手入怀,掏出自己方才在道宫中自己所画的那几张符箓。
朱重八毫不犹豫地将其递到徐达手中,缓声道:“徐兄,这符箓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也是在下一番心意,徐兄若遇到大难,它们便带你多渡过几番劫难。”
徐达见状一惊,这不是正是真君赐予的龙珏符吗?这位朱兄哪来的这么多龙珏符?
徐达连忙摆手拒绝,随后他见这些龙珏符并不相同,目光一愣,问道:“朱兄,这些龙珏符难不成都是你自己画的?”
朱重八淡然点了点头,“收下吧,这符我想画多少都行,我瞧你这个人不错,若是白白死在乱世里可惜了,你拿去或许能多保几次命,日后你再来报答我。”
徐达闻言一惊,眼前这位朱兄居然能随手画出龙珏符符,那他不就是龙霄真君的弟子?
徐达想到此事后,便没有再拒绝,心中满怀感激,郑重地接过朱重八递来的符箓。
这些符箓可谓是千金难买,自己与这位朱兄仅仅萍水相逢,他居然就送出如此重礼。
徐达起身作揖,感激地说道:“多谢朱兄,朱兄如此赏识徐某,这份深情厚谊,徐某定当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所求,徐某在所不辞。”
许久后,二人便在一场把酒言欢后各自拜谢,朝着心中所选的方向离开了庐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