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靖忠话语声刚落,立即,便有两名身着如同锦衣卫般衣着的人,押着一个中年人进入堂内。
谢璞一瞧,不由心下一惊,这人不正是他昨日和杨茅敲晕的家伙嘛,本来今日杨茅派人来说这个人在画舫失踪了,不成想原来是被赵靖忠截胡了。
而汪金巍看到这人上堂后,更是大惊失色,他正吓得汗流浃背,斜眼望去目光,希望姑父六王爷帮他想办法撑腰。
然而却看到六王爷对他使眼色,他顿时想起来了昨晚的交代,立即指着中年人叫道:“是你!你这贼子,害得我好苦啊!”
他的这一番话,看似逼真无比,可岂能骗得过谢璞的眼睛,不过谢璞也乐得看戏,毕竟就算他想说话,别人也不会听不是。
只要将这件祸事牵扯到红衣女子和汪金巍身上,将自己家人这一边当作被诬陷的一方,怎么样也不会被治罪。
那中年人神色慌张,才刚张嘴要辩解,突然惊堂木一响,他就吓得浑身哆嗦,颤颤发抖的跪趴在地上。
赵靖忠摸了一下山羊须,微笑道:“此人名为王贵,乃是翰林待诏,昨日在梁坊与汪金巍见面的,便是他!有什么要问的,童大人你尽管问!”
听到赵靖忠的话,堂上堂下的人,都齐齐将目光集中到王贵身上,童井更是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王贵,本官问你,究竟是何人给你的试题?”
王贵闻言,浑身一颤,想要说实话,但又想起自己的把柄还在那人手里,可不说实话,这条老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
现在他是彻底慌了神,思来想去,才颤颤巍巍的回道:“这......是下官偷来的。”
“哦,从何处偷来?”
“前几日,下官碰巧遇见翰林大学士, 项瑜项大人,拿着一卷文房,下官便好奇跟过去,发现项大人在里面耽搁许久,才趁着他上茅房之际,下官偷偷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书卷正是科举试题!故此,下官才见财心起,将试题内容廖记于心,这才跑回家模拟一份,想借此发笔横财,求大人饶恕啊!”
这话明显就是编的,且不说科举是由礼部负责,在严格保密的环境下进行,就算是翰林院的项瑜大学士编写科举试题,也断然不会将这科举试题带出来,否则出了问题岂不是出大乱子了。
稳坐中堂的童井虎目一瞪,刚刚抓住惊堂木准备好好敲打敲打王贵。
却不料六王爷此时怒急起身,指着王贵喝道:“好你个王贵,买卖试题不成,还要污蔑他人,来人啊,掌嘴!”
童井还没来得及喊停,王爷身后的侍卫立即上前,抓住王贵,对着脸上来回扇巴掌,一顿狂轰滥炸,直把王贵打得口不能言,晕死过去,眼看就剩半条命了。
童井和赵靖忠二人此时冷眼瞧视,默不作声,任由六王爷命人把王贵打昏,拖下大堂。
六王爷差人打昏王贵后,直截了当的说:“罪魁祸首已被捉拿,此案我看可以了了。”
这明显是要包庇他的外甥,而赵靖忠他只要保护自己的属下谢玉翰便可,至于童井,虽然一向是为人正直,可他也不傻,否则也混不到京都这个位子上了,犯不着这时候钻牛角尖。
一个王贵,便让盗取试题一案就此完结,虽很多人不快,特别是谢璞,看着一脸轻松的汪金巍,心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已经和这混蛋不死不休了。
谢璞想着,心下一横,直接站出来大声说道:“且慢!”
“王爷恕罪!此案还有一个凶手没有着落呢!”
谢璞这话直接将在场众人吓得一惊,大家都目露惊奇的眼光看着谢璞,这谢家的老二居然不畏惧六王爷的权势,竟敢和王爷当堂作对!
果不其然,六王爷和汪金巍脸色一僵,童井见状赶紧说道:“谢二公子,这案子的罪魁祸首都抓到了,还有什么事啊?”
“罪魁祸首是抓到了,可还有两个帮凶呢?!”
谢璞不理会大哥示意的眼神,澹台昭倒是惊异看着自家相公,眼神里闪着不可言说的光芒。
“额...哪来的帮凶啊?” 童井讪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还有这个姓汪的和他的那个相好呢!” 狄筱筱毫不犹豫地应声答道,还对着谢璞眨了眨眼,惹得他有点心虚。
嘶~这姑娘不会是看出来了什么吧?谢璞开始还有些担心,不过看到狄筱筱转头就目不斜视了,又稍稍放下心来。
“嗯,这...这...”
童井倒是有些左右为难了,没人告诉他事情还能这么发展啊,这该怎么判啊?!他是得罪赵大人,还是得罪王爷?
没有办法,童井只好再次询问汪金巍那红衣女子是谁,住在哪里,汪金巍是真的不知道,一时间也答不上来,于是支支吾吾,心神骇然。
六王爷此时插嘴,看着谢璞,目露精光,说道:“年轻人,年轻气盛,得饶人处且饶人!”
谢璞自嘲一笑,你现在不得理都不饶人了,等你得理了,那还得了!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当面说。
“王爷恕罪,年轻人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嘛?在下不过是想替大哥和自家娘子讨个公道罢了。”
六王爷闻言目露凶光,汪金巍也是恨意十足的看着谢璞,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恐怕他现在已经被凌迟了。
双方对峙片刻,各不相让,随后,六王爷盯着谢璞,一字一句地说道:“汪金巍身为举人品行不端,革除举人功名,王贵,凌迟!”
在场众人一惊!大家知道,六王爷这是让步了,给这个还未弱冠的青年让步了!
谢璞眼神一闪,品行不端?看来对方是不想让汪金巍沾上一点儿这件事,不然一个举人逛逛青楼画舫就要被革除功名,十几年的努力灰飞烟灭,也太冤了!
明白人也看得清楚,这王贵是倒了老大辈子霉,被王爷当作出气筒了。
谢璞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继续跟对方鱼死网破只会两败俱伤,他站直身子,拱手道:“王爷,英明。”
童井大喜,赶紧按照他们说的判了此案,到此,他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
“好了,好了,都没事干啊,快散了吧。”
大堂门外的百姓们一看没了热闹,顿时一哄而散。
老神在在的赵靖忠带着狄筱筱,起身走下台阶,谢玉翰连忙上前称谢几句,惹得赵大人哈哈一笑,道:“放心,只要不真是你做的,再大的帽子,也有老夫帮你顶着,回去休息吧,明天别忘了来御史台!笑笑,我们走吧。”
而下了台的狄筱筱时不时打量着谢璞,目光中带着好奇之色,搞得谢璞一阵不自在,多亏赵靖忠叫她,才撇开目光。
“多谢大人,恭送大人!”
谢玉翰再次称谢几句,这才送走赵靖忠父女。
路上,狄筱筱跟自己板着脸的老爹说道:“爹,你说,那红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赵靖忠听见这话,山羊胡须轻轻一抚,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轻轻一笑。
“嗯,这重要吗?”
“唉,这怎么不重要,那汪金巍和红衣女子关系匪浅,若不是她,那谢大哥岂会被拿去下大狱呢?”
“哈哈,玉翰下大狱倒是无甚大事,我看他那二弟倒是颇有风骨。”
“往年只是听谢大哥说他二弟多么混账儿,不干人事,没想到今天看来,还是挺有骨气的嘛!”
“哼,我看你骨气也不小,谢璞跟六王爷斗法,你也敢插嘴。”
“女儿我可是大理寺的总捕头,只不过看不过去坏人逍遥法外!”
“......”
赵靖忠无语住了,早知道就不应该送她去大理寺,女儿家的不会琴棋书画,一天天的想着查案探案,江湖侠女的,以后也不知道谁家娶了去。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对狄筱筱说教,而狄筱筱见老山羊又要开始了,小脸一撇,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着其他有趣的事情。
话分两头,谢璞和狄筱筱不熟,可架不住人家对他感兴趣,见人走了,赶紧偷偷来到澹台昭身边,拉着她的小手,嘿嘿笑道:“媳妇,你没被人欺负吧!”
谢璞这话纯属多余,她不欺负别人就好了,谁敢欺负她呀?!
澹台昭露出两个小酒窝道。
“相公是想看看吗?”
“当然想看,不过现在人多,咱们留着回家看。”
“呵呵,我看那狄捕头跟你倒是默契,不如你跟她回家看吧!”
“哎呦喂,老婆大人明察啊,我可不认识那狄捕头,怎么会有默契呢!”
谢璞大叫冤枉,澹台昭可不管这些,直言这几天谢璞都别想进她的房间,搞得谢璞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演戏。
罗景仰走过来对二人一拱手,调笑说道:“哈哈,谢兄倒是潇洒不拘,真叫在下望尘莫及啊!”
谢璞拱手回答:“此次多谢罗兄仗义执言了!”
“诶,谢兄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二人又是互相调笑几句,罗景仰才洒脱离开,说是找文天祥去讨论诗词去了。
谢璞左右扫视一眼,见李婉也过来,正准备笑着脸感谢她几句,哪知道这丫头臭着脸从他身边经过,看也不看一眼。
不理人谢璞也就忍了,关键是李婉走到谢玉翰旁边行了一礼,笑着说了两句就走了。
我靠!这样子区别对待是吧,好好好!
这时,汪金巍跟着六王爷经过谢璞一旁时,都冷冷望了他一眼,尤其是姓汪的那眼含杀机的目光,让谢璞微微一惊,暗想和这小子的仇,是越来越大了!
这次这小子的功名没了,看来还得想个办法,弄死他心里才舒服。
以前的谢璞是想归想,却不会专门去做,汪金巍不整他也就罢了,他是懒得理会,可现在不同,两边都已经撕破脸了!
现在的谢璞已经下定决心了,自己不死,姓汪的是绝对不会舒服,那么为了自己的舒服,他谢璞袖子里的宝刀,可不能再素了!
当初陶老爷子给谢璞宝刀时,就已经告诉他,墨沉刀是一把使人沉默的刀,希望他人跟刀性,在汴梁里学会沉着冷静,否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刀虽然是沉默的,可人却是醒着的啊,所以,该出手时,就不能浪费它的锋利!
众人先回到谢府,扫清晦气,大吃一顿,期间,大哥谢玉翰少不了要责骂一顿谢璞。
让他日后少去接触这些,否则还会像昨天一样,给两家带来杀身之祸,不过最后还是夸了他几句,说他最后不惧权势,没有堕了大哥御史的名头。
对于这些,谢璞表面上接受,心底却在暗骂尹佐那个千刀万剐的伪君子,也怪他大意,没想到尹佐居然会用他这颗棋子来对付大哥,好在自己亡羊补牢,否则可麻烦了。
正当谢璞这样想着时,却听到大哥告诉他,其实就算没有他插手,这一次他们也不会遇到真正的凶险。
毕竟,赵靖忠可在后面为他撑腰呢,有这位正二品大员在,天塌了,都能顶着,何况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当然,谢璞自然知道他们不会有事,不过能够咬下对方一块肉来,也算是不枉他一番功夫了。
对于查这些事情,御史台可是要比衙门捕快要厉害多了,这大周朝的御史台,就如同谢璞所知的明朝的锦衣卫,那可是手眼通天、掌握实权的主儿。
听到这些,谢璞心底虽然有些不快,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知识量的确比这里所有人都强大,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权势始终是最令人向往的。
今天堂上,六王爷一句话就想结案,童井还不敢说什么,而赵靖忠只负责保大哥,其他不相干的事他不会管,这等人称之为老谋深算。
自己即便是站出来对峙,对方不过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是看在谢家和澹台家的面上,才做出退让,相信明眼人应该都看得明白。
当官永远是首选,做了朝廷大员还不满足,想着加官进爵、封疆裂土,不就是为了权势二字!
谢璞暗自思忖着,殊不知这颗种子在他心底种下了,迟早有一天会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