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嬷嬷是谢府的哪一个?本世子马上去斩了她的手灭她全家!”
“谁指使的?是你的三舅母么?”
沈景钰的话一句接一句,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叫人应接不暇。
他只觉得,他现在只想杀人!
少年的动作虽是粗莽了点,但面上的杀气与忧虑不是假的。先前装作不认识她的冷漠,好像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有想到沈景钰还是知道了。
虽然阮凝玉能理解他知道这件事情后的焦躁,他本身就是个急性子,但是……他这番举动还是太过惊世震俗了。
沈景钰眉宇沾着戾气,他眸光焦灼,但却无任何情欲,他似乎真的是很担心她被验完了身下身疼不疼,手从下面往上撩,似乎真的要撩开她的裙摆检查一下……
他常年练武,每日都会晨起习武,故此手指上带了一层粗粝的茧子,他这样顺着腿往上撩,手指滑过她单薄的衣料,像粗粝滚烫的沙子,让她浑身都有些战栗。
尤其,他眼下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她已经很久没跟这么年轻的一具身体如此亲密地靠近过了。
即使灵魂再成熟,阮凝玉也被沈景钰搞得脸蛋爆红。
她执掌六宫多年,哪一个见到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像这样被个男人抱着还要作势撩开她的衣裙,几乎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阮凝玉连忙按住他的手。
“放肆!”
随着恼羞成怒的娇斥声,沈景钰被怀里的少女掴了一巴掌。
那张俊美英气的脸就这么偏了过去,脸上五指鲜明。
沈景钰那双星辰般的眼眸里闪过了一抹不敢置信的错愕。
阮凝玉扇完后,头皮一麻。
不过眨眼间,她面色便恢复了淡然,“沈小侯爷,你未免太过失礼。”
沈景钰的脸侧了过来,见怀里的少女脸颊如春桃般绯红,他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方才急得没了理智,竟对她做出如此轻薄的动作……
嗖的一下,他耳根红了。
“我,我不是有意的。”
沈景钰抿唇,只觉说完更加口干舌燥。
“我知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少女十分冰冷的音色。
“小侯爷,男女授受不亲,还烦请你将我放下去吧,若是被别人看见了误会就不好了。”
沈景钰放在她腰上的手指一僵。
怕他没听懂,阮凝玉又字正腔圆地道。
“——尤其是齐王殿下。”
沈景钰脸上的热意,消失得一干二净,星眸里原本的热忱化作了冰霜。
阮凝玉忽然觉得自己腰上的禁锢消失了。
沈景钰松开了手,任由她从树上掉落,下一刻她便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还砸烂了底下一株芍药。
虽然高度不高,但这一屁股墩也让她疼得龇牙咧嘴。
仰头一看,便见一身华贵宝蓝锦衣的沈小侯爷依旧坐在摇曳的花枝中间,他双腿吊儿郎当地交叠在了一起,在树上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可这不仅不会觉得他像个混不吝,而是满身透着股邪气带点漫不经心的尊贵。
皇亲贵族,不过如此。
阮凝玉打量着他。
他还是皇帝的外甥,依旧是宁安侯府最宝贝的独苗。
而她处境改变,从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变得更为艰难,身上还多了一门亲事。
然而……这件事他是不会知道的。
沈景钰托着腮,欣赏她这狼狈的一幕,眼中也充满了嘲讽。
“可惜,你的老相好齐王殿下,并没有来参加姚国公府的十岁宴。想必阮姑娘一定很失望吧?”
阮凝玉忍着疼,从地面站了起来,拍去裙裾上沾到的草屑,“还好。”
“还要感谢沈小侯爷高抬贵手,免去了被别人误会的麻烦。”
听到她这句话,沈景钰瞳孔微缩。他轻抿了抿唇,很快又轻嗤,“你不会以为我是来关心你的吧?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我只是听说了阮姑娘遭谢府嬷嬷验身,故此专程来看看你奚落一番。”
沈景钰说的时候,目光紧紧地盯着阮凝玉的脸。
曾经最亲密的小眷侣,如今物是人非,还要受到他这么恶毒的言语对待。
喜欢过他,那么那颗心应是会疼一疼的才对吧?
可惜,他盯了那张绝美的脸许久,依旧没有看到他想要的表情。
阮凝玉像澹然的湖泊,立在那。
“那么小侯爷奚落完了吗?十岁宴想必快要开始了,小女该回去了。”
“站住。”
沈景钰身一动,便潇洒地落在了她的正对面,刚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负着身,缓缓上前,身上的琅玕玉石也伴随着他的脚步而轻轻敲击出好听的声音。
他越是上前,阮凝玉便蹙眉后退一步。
不知不觉,她被他堵在了树下。
他虽小她一岁,但他却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此时他处于上风的姿态,至高无上地俯视她。
半月不见,许是年少心爱之人的背叛,少年的世界开始变了天,沈景钰似乎也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眉宇间是她从未见过的乖戾,锋芒毕露,这样的变化……开始让阮凝玉有些心惊。
这样充满戾气的小侯爷,还是在她前世嫁给慕容深的时候沈景钰才变了个人。
没有想到今生细微的差别,不过她是说了句齐王殿下,沈景钰竟成长得比前世还要的快。
沈景钰炽热的呼吸还喷洒在她的脸上。
阮凝玉蹙眉,身体紧贴着树,“沈景钰,你想干什么。”
少年呵了一声。
“现在就不再虚伪生疏地叫‘小侯爷’了?”
沈景钰手指邪佞地挑起了她那微尖的精致下巴,声音带戏谑,“那怎么不像以前叫本世子阿钰了?”
阿钰,阿钰。
母亲在的时候,她就这么的叫他。
母亲去世后,他便很反感其他人再叫他的乳名,唯独阮凝玉。
他喜欢她这么叫他。
只是可惜,他再也不能看见这张嫣红的含桃小嘴这么唤他了。
沈景钰目光带凉。
见他又对自己如此逾越,阮凝玉眼中含了恼意,伸手又狠狠拂开了他的手。
“放肆!”
谁知这次抬头,她见到的却是沈景钰暗含深意的眼。
皇亲贵胄从小就被当成立嗣来培养,这样身世的人哪有一个会心思简单的?就算是再单纯善良的沈小侯爷,智府也与旁人不同。
更何况,他是她以前最了解她的人。
她日常举动再细微的变化,少年都能一眼察觉得出来,更遑论她这些时日天翻地覆的变化。
阮凝玉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佯作镇定。
没办法,让她用三十岁的妇人之躯用十四岁的少女心态应付沈景钰,那是不可能的。
沈景钰放下了手,眉心微凝,他的眼神像一把出鞘的剑,用着从未认识过她的眼神注视她。
“阿凝,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洛阳回来之后,他如何都想不明白,便将此事告诉了他最信赖的发小们。姚明川他们听了,沉默了一会。
最后是贺阳之跟他道。
——你百般宠爱的小猫,怕是长出爪牙了。
沈景钰听完,一夜失眠。
对阮凝玉好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真心瞬息万变。
其实从一接触到阮凝玉的开始,他就知道……她骨子里并不是个安分的小女娘。
对她太好,太娇宠她,她是因为他的资源地位才喜欢上他自己的,那么总有一天她会因为资源和欲望而离开他。
明知道她有心机,明知道她的企图,可是他还是沦陷了。
既然她想要资源的话,那他便给她,金银财宝也好,出入京圈贵族名利场也罢,只要她喜欢。
沈景钰妄想凭着自己的真心,凭着他的能力,将她的欲望圈在一个他尚可管控的范围,这样他就可以纵她野性生长,纵她向上爬,但最后还是会回到他身边当他的阿凝。
只是沈景钰没有想到,他好像已经满足不了她的野心了……
她变化得太快了。
洛阳绵绵的雨夜后,便天翻地覆。
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阮凝玉不躲目光,“小侯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景钰眸色沉沉。
虽然她变了,变得太多,变得与先前截然相反,可是他还是能感觉到她还是他的阿凝。
沈景钰死死攥拳,青筋凸出。
她肯定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化了这么多。
他眼里露出恶戾煞气,眉宇如有阴云。
究竟是谁让他的阿凝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谢家吗?
还是谢家那个嫡长孙谢凌?
当时洛阳路上,只有他跟阿凝同行过。
是他么?!
沈景钰目光冰冷,心中已有审量。
阮凝玉却是再也忍受不了他们眼下这般几乎无空隙可言的空间了。
“我该去筵席了。”
她身子挣扎,侧过脸,便想离去。
沈小侯爷却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验身为什么不反抗?”
他又抛出了犀利的一句话,他的面色在阳光下有点白,“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毫无在乎?”
他果然很了解她。
阮凝玉红唇一动,却说出了句能杀他心千万遍的一句话。
“因为我这样的女子失了处子身,像小侯爷您这样的天潢贵胄,自然是不会对我再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