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
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
吏鹜肥如瓠,民鱼烂欲糜。
交征谁敢问,空想素丝诗。
南宋诗人洪咨夔的这首《狐鼠》,以狐鼠为主题,辛辣地讽刺了官官相护、鱼肉百姓的丑恶现象。
在异世界的大唐帝国,同样存在着狐鼠一窝、官官相护的情况。
福州的总督、福州城的知府以及他们的手下,便是这样的一群人。
次日清晨,因寻宝一夜未眠的吕知府,正战战兢兢地向总督大人派来的特使汇报暮色村的情况。
暮色村有异宝现世的消息,连高高在上的总督大人都已知晓。
总督大人同样贪财,听闻有异宝现世,急忙派人前来了解情况。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总督比知府的级别高得多。总督大人派人问话,吕知府自然不敢隐瞒,小心翼翼地回禀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吕知府正讲述着事情的起因经过,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似乎有什么人来了,吵吵嚷嚷。
吕知府忙问差役外面发生了何事。差役回禀说,外面来了一群海神教的祭司在做法事。
吕知府一听,头疼不已。从昨晚开始就没消停过,各方权贵、宗门弟子、贩夫走卒都来了,连总督大人也派人询问。
现在这群传教的也来凑热闹,真是乱上加乱。
就在吕知府头疼之际,胡师爷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报告。说事情又有了变化,海神教的大祭司鲍勃来了,还说大家都搞错了,这不是异宝现世,而是海神显灵。
吕知府一听,差点晕过去。海盗死了那么多,死因查不出来。说是有异宝现世,结果异宝没找到,现在又说是海神显灵,这也太乱了。
想到这里,吕知府坐不住了,急忙跑出去看个究竟。
到了村口,只见一个秃顶大鼻子的洋人祭司站在村头大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对着众人讲话。
没错,这块大石头就是小说开头杨雪枫坐过的那块大青石。站在石头上的正是鲍勃祭司。
鲍勃祭司虽是外国人,但在福州城生活了近三十年,这些年常常四处传教,算是福州当地的名人,吕知府也认识他。
此时,鲍勃祭司一边演讲,一边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吕知府。
他知道这场骗局主要是为了设计吕知府这群权贵,演戏自然要当着吕知府的面演。
鲍勃祭司看到胡师爷回去报信,估计吕知府快来了。
果然,吕知府一出现,鲍勃祭司就看到了,连忙从大石头上跳下来行礼。
吕知府顾不上礼数,急忙问鲍勃祭司怎么回事,不是说有异宝出世吗?怎么变成神迹了?
鲍勃祭司也不兜圈子,拿出一本厚厚的古书,一边翻给吕知府看,一边详细解释。
此时,不只是吕知府在听,一众权贵和总督大人的特使也都围过来听。
外圈更多的人也在仔细聆听,原本喧嚣的场面变得寂静无声,只有鲍勃祭司滔滔不绝地说着。
鲍勃祭司解释道:暮色村的确出现过异宝,但大家搞错了,这个异宝不是无主的天材地宝,而是海神的三叉戟。
海神将三叉戟投到这里,目的是阻止海盗作恶。
鲍勃祭司的依据是古书上的记载:“海神投出手中的三叉戟,三叉戟化作一道蓝光,从海中升起射向邪恶,而所有的邪恶灵魂都将被蓝光净化,罪恶的人们将会得到救赎。”
吕知府翻着古书,果然找到了这段内容。
而且书中描写的场景与人们所传的海中有异宝出世的景象相似,都有一道蓝光。
咳咳~!这肯定得一样呀,异宝出世的谣言原本就是鲍勃祭司编造的,他就是按照书中内容编的。
看到书中的内容,吕知府和一众权贵有点相信了,但也只是有点相信。
鲍勃祭司继续分析,海盗的死因一直没找到。如果是被海神的三叉戟所杀,就能解释了。
那些海盗的邪恶灵魂被三叉戟上的海神之光净化,失去了灵魂。所以海盗们像是在睡梦中死去,身上没有任何伤害,也没有痛苦,他们的灵魂被神力净化,得到了救赎。
把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说成邪恶的灵魂被神力净化,鲍勃祭司还真能编。
不过正好帮吕知府解了围,吕大人正为查不出海盗死亡原因头疼呢。
吕知府和一众寻宝人听了鲍勃祭司的分析,又信了几分。
毕竟那些海盗的尸体成了出现过神迹的佐证。但也有人提出疑问,众人并没有完全相信鲍勃祭司的说法。
这时,鲍勃祭司告诉大家。在神灵施展过神力的地方,一定会有神迹出现,历史上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
“鲍勃祭司,你说的神迹具体是什么样子呢?”吕知府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鲍勃祭司说他也在找神迹,现在还没找到。
总之,神迹就是一些突然出现的东西或者奇怪的地方。
吕知府和权贵们一听,连忙安排手下人去找,这次不是找异宝,而是找神迹。那些来寻宝的人也跟着一起找。
不确定这里出现的是异宝还是神迹,谁能甘心呢?有异宝出世,谁不想得到;有神迹出现,谁不想看看。
结果,从早上找到下午,也没找到奇怪的地方。
正当众人怀疑神迹是否真的存在时,村民刘老实突然大叫:“大人~大人~我发现了!我发现奇怪的地方了!”
大家一听,连忙跑向刘老实。所有人都想看看神迹是什么样子。
等吕知府他们到了一看,刘老实正指着一个石像叫着。
那个石像只有半个头露出地面,其余部分埋在地里。这个石像正是杨雪枫他们埋的那个。
鲍勃祭司也赶来了,问刘老实怎么回事?
刘老实说这石像是没什么奇怪的,但奇怪的是这里以前没有石像。
他家就住在附近,这里以前什么都没有,怎么突然就出现石像了?
这时候,其他村民也一起证明,这里以前没有神像。
咳咳~!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群众演员,肯定证明没有呀!
鲍勃祭司一听,连忙跑过去仔细检查石像。
最后,他对吕知府和众人说,这是一个海神像。
刘老实说原来没有神像,蓝光出现后地里就长出个海神像,那么这个神像可能就是要找的神迹。
听说这石像就是神迹,吕知府和一众寻宝人围过来查看。但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石像,没有魔法阵之类的特别之处。
有人提出把神像挖出来看看,鲍勃祭司心里暗骂:挖出来不就露底了吗?不行!
鲍勃祭司连忙劝阻众人,理由是如果这真是神迹,挖出来可能会破坏神迹。
而且也是对海神大人不敬,万一海神大人发怒,再来一次蓝光净化怎么办?在场的人可能就会和那些海盗一样。
吕知府一听,心里也没底了。关系到自己性命的事,不得不慎重。
主要是海盗的死因一直没查出来,海盗们的死法太诡异,他现在如惊弓之鸟。
神灵显圣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关键是净化邪恶灵魂这事让吕大人心里发虚,他当官这些年,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事没少干。
想到这些,吕知府连忙表示不同意挖神像。
但他又问鲍勃祭司,除了挖神像,还有没有其他证明方法。
鲍勃祭司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再等下去神像真可能被挖,就露底了。
于是,他对吕知府和众人说,他还有其他办法证明这个石像就是神迹。
说完,鲍勃祭司让跟班的小祭司拿来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木盒,取出一个黄金做的圣杯。圣杯十分精美,上面还镶嵌着名贵的宝石。
鲍勃祭司拿着圣杯,展示给吕知府和众人看,并介绍这是海神教的圣物,叫“海神的圣杯”。把圣杯放在石像上,就可以出现神迹。
说完,鲍勃祭司十分恭敬地、仪式感十足地把黄金圣杯放在石像头上。
这里要特别说明,这个石像有机关,从头顶到脚底有一个细细的小孔,是杨雪枫他们放石像时弄好的。
鲍勃祭司把圣杯放在小孔上面,这个黄金圣杯是他找人做的虹吸杯。
吕知府看到鲍勃祭司放好圣杯,好奇地问:“鲍勃祭司,这个神迹是如何展示的呢?”
此事不光吕知府好奇,其他寻宝的人也想知道答案。现场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等鲍勃祭司回答。
鲍勃祭司也不拖沓,让小祭司从井里打了一桶水,然后拿个大碗盛了一碗水。
鲍勃祭司双手捧着大碗,跪在神像前,把碗举过头顶,嘴里念念有词,念叨之后,把碗里的水慢慢倒入神像上的海神圣杯之中。
吕知府和一众寻宝人围在周围看着。开始大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渐渐地有人反应过来,脸色都变了。
因为石像上的圣杯不大,能装的水有限,而鲍勃祭司拿着的大碗里的水足够装满两个圣杯。
但奇怪的是,鲍勃祭司倒了三大碗水,圣杯却没满。就像有个无底洞,倒了那么多水。圣杯中还是一杯水,一点也没溢出来。
在吕知府和一众寻宝人看来,这已经算是神迹了。
“这个!这个!就是神迹?”吕知府结结巴巴地问鲍勃祭司。
“回知府大人,这个海神的圣杯,是我们海神教的圣物。传说海神大人喜欢水,越纯净的水,海神大人越喜欢。
而这个圣杯的作用,正是为了向海神大人献水用的。
倒入这个杯中的水,都会被海神大人取走,所以这个杯是永远也装不满的。”鲍勃祭司笑呵呵地回应吕知府。
“哇!真神奇呀。”鲍勃祭司一解释完,围着的众人纷纷感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原来是这样呀,那么这个神像到底是不是神迹呀?”吕知府继续问鲍勃祭司。
“大人!众位!大家都不要着急,只要大家诚心向海神大人献水,就一定会有神迹出现的。而且大家在献水时还可以诚心向海神大人祈祷,如果海神大人高兴了,可能会展示神力,保佑大家。”鲍勃祭司趁热打铁继续忽悠众人。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细说,众人排着队纷纷敬水许愿。
吕知府最为积极,他认为光敬井水不行,水不够好。
鲍勃祭司说海神喜欢纯净水,于是吕大人安排刘一刀带着手下人去福州城外的福山上取山泉水,敬给海神才有诚意。
吕知府这么一做,其他权贵也纷纷效仿。
于是,暮色村神迹还没出现,先出现了人为的奇景。
村内排着长队给神像敬水,村外排着长龙队伍去福山上取泉水。
一夜无话,吕知府没回城,又在暮色村待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吕知府正在房中吃早饭,刚吃了一半,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也听不清是为了什么。
吕知府正边吃边想,胡师爷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大喊:“老爷,老爷,神迹!神迹呀!出现神迹啦!”
吕知府一听神迹,一下子蹿起来,把杯碗都碰翻了。
“什么神迹出现了?”吕知府急忙问胡师爷。
“老爷,外面出现神迹了。”胡师爷跑得太急,气喘吁吁地回答。
“走!出去看看!”吕知府一听,连忙急匆匆地往外跑。
等吕知府出门一看,敬水神像那里围了好几层人,大家都很激动,比比划划地议论着什么。
吕知府让差役开道,挤到里面一看,鲍勃祭司正在神像前对大家说话。
吕知府顾不上其他,急忙问鲍勃祭司神迹在哪。
鲍勃祭司给吕知府行了礼,指着神像说:“大人,你看看,这个神像自己从地里长出来了。”
吕知府一看昨天敬水的神像,只见昨天还只露出半个头,现在整个肩膀都露出来了。
“这个?这个?这石像真的是自己长出来的?”吕知府有点结巴了。
众人纷纷站出来证明,这是真的。神像一直有人敬水,一夜人没断过。
大家都可以证明没人动过神像。因为天黑没注意,天亮才发现神像自己长出来了,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吕知府和一众权贵彻底相信这是神迹了。
总督大人派来的使者着急了,要回去向总督大人汇报。
吕知府也反应过来,发生神迹这么大的事,他也得向总督大人奏报。
结果两人刚要离开,鲍勃祭司连忙拦住他们,表示有话要单独汇报。
到了屋子里,没有别人了。吕知府问:“鲍勃祭司有什么事呀?”
鲍勃祭司也不绕弯子,直接对吕知府和总督使者说:“二位大人,可知道这神迹为什么会发生吗?”
“这个?难道还有什么深意?”总督使者忙问。
接下来,鲍勃祭司拿出几本书,都是宗教书籍,记录着神迹。
鲍勃祭司一件事一件事地给二位大人讲解,边讲边翻书让他们自己看。
鲍勃祭司的大概意思是:神迹不会无故出现。神迹出现是因为有人做事感动了神灵,或者有官员善待百姓感动了神灵,也或者有君王治理国家有成,得到了神灵保佑。
总之,神迹只有在君明臣贤的一方乐土才会出现。
鲍勃祭司神秘地对二人表示,他可以给知府大人和总督大人出具海神教的证明。说明这是个神迹,是海神大人降下的神迹,而且神迹只有在君明臣贤的一方乐土才会出现。
“大人,这可不光是神迹,这也是知府大人、总督大人,尤其是大唐皇帝治理一方有功的证明。嘿嘿!二位大人,你们听懂了吗?”最后,鲍勃祭司用了个大家都懂的表情。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哈哈!”吕知府听懂了,大笑着拍了拍鲍勃祭司的肩头。
总督大人的使者也眼睛放亮,他也明白了。并表示马上回去报告总督大人,让鲍勃祭司放心,这事成了也有海神教的好处。
事情发展到这,杨雪枫他们的谋划基本成功了。
数百海盗死亡这种大案,被这群贪财、贪名、贪功的昏官认定成了神迹,成了他们官官相护、往上爬、拍马屁的阶梯。
至于真相?谁还有功夫管那“闲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