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口棺材,三个死人,一个活着,四口空着。
令狐小虾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过招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和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在华山山脚过了几招。
再回忆,便是两年前,他在一座无名大山的山体内,有一个绝世的大湖,遇到他生平最厉害对手,是一个油头粉面娘娘腔的胖子,那胖子练得一身硬气功,掌力能掀起周身波涛,能把两三米高的石头拍烂,还养了一条大蟒蛇,对手以蟒蛇为坐骑,在湖中心和令狐小虾大战。二人用尽绝学都难分胜负之际,令狐小虾在对方屁股上咬了一口,谁都想不到高手过招还会咬人,那娘娘腔气的举着兰花指怒骂令狐小虾,气急败坏。其实也不难理解,倘若一个大姑娘被哪个陌生男子屁股上咬一口,她也受不了。所以最后令狐小虾赢了。回来之后,一边养伤,与海为伴,稀里糊涂的练练武,过过日子。
令狐小虾没有接过飞刀,更没有接过比飞刀还小的银针,并且不是一支,是几十支。他听说过四川唐门有一个独门暗器叫暴雨梨花针,只不知与眼前这一招相比,不知谁更险恶?
不过,他虽然接不住这么多的银针,却可以躲,就算无法全身而退,只消躲过要害,起码不会丧命。所以他向空中跃去,因为脚上要害最少。
女人冷笑一下,她当然也看出了令狐小虾用意,但她很自信,因为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凭轻功躲过去,就算身子没事,还有手脚,受伤是难免的,何况她是数十支连发。
可是,她的笑却立即收起来了,就像那晚令狐小虾突然从她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样。令狐小虾又不见了。
“不可能!”女人完全不信。
“嘿嘿!”令狐小虾的笑声。他没消失,只是跳到了旁边的菩提树上,手里还多了一把菩提子。
他的身子完好无损。
女人失神了。一等高手都躲不过她一支寒雪银针,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竟然在她这么多银针齐发下,全身而退。
令狐小虾笑道:“你坐着红轿子不去嫁人,却来这里害人。”
女人几乎有些惊恐,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何门何派?”
“你要杀我,却又要知道我何门何派!”
“你!”女人不知道说什么。她在华山山脚与令狐小虾动过手,虽然未胜,但当时急着离开,因为华山高手众多,她本是借着华山掌门孟一丘修道入迷,信鬼神的弱点偷袭了对方,万一对方发现,自己肯定难逃,遇到令狐小虾更是意外,因此,并没全力对付。
现在,她的寒雪银针也已用上。她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她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听一个人的话,那人说中原武林藏龙卧虎,虽然有一部分败类,但终究偌大江湖,一山更有一山高。
令狐小虾淡笑道:“轮到我了!”他举起手。
女人凝起脸,准备接令狐小虾的出招。
令狐小虾的手却转了方向,将菩提子朝下边那只白猫扔去。
“你,住手!”女人喊。
菩提子已经飞出去了。然而,没有一粒击中那只白猫。却也不知道都飞到哪里去了。
令狐小虾根本就没有学过投射暗器的本事。“奶奶的!”他暗自骂。
沈秋心埋怨道:“你这年轻人到底在干什么,这该死的猫飞来飞去,又不再上当,怎么搞死它!”
令狐小虾道:“老板娘莫急。我来抓。”
“你开什么玩笑,你有翅膀吗?”
“哈哈,人怎么会有翅膀,你让开,我抓住它,带回去,洗刷干净,这猫肉十分好吃!”
沈秋心皱了皱眉头道:“你别扯了,赶紧帮我家老灵子对付那两个瘟神!”
令狐小虾笑得更乐了,因为他发现小灵子的老娘还真是个讲话有趣的人。
忽的,令狐小虾从树枝跳了出去,一般人都是往下落的,但是令狐小虾不同,他的身子横了过来,就像跳入水中,紧接着一个翻身,人竟旋转着朝正飞在沈秋心头顶的白猫冲去。
这一招其实也并不值得太稀奇,其原型乃是昆仑派的鹞子翻身,连沈毛毛也会一点,只不过令狐小虾用得不伦不类,却更显精妙,就好像身上也长有翅膀。
沈秋心惊呆了,世上居然有这样的轻功。
但是那只白猫毕竟敏锐,它立即往上飞去,令狐小虾抓了个空。
“啊呀!”他叫了一声。
沈秋心往旁边靠,给他留个落地的位置。可奇迹又发生了,令狐小虾的身子在空中瞬间竖正了,他本来应该完全无法抗拒落下的势能,他本来应该是横着的,但是他双臂张开,左腿收起,右腿垂直与脚成勾状;瞬间,双脚交替,人竟朝上空冲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所有正在打斗的人都停下了。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轻功的理解。
女人现在终于明白了在悬崖那一晚,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跳过那道数十丈宽的崖沟,她也终于明白自己的寒雪银针为什么被这个人完完全全的躲了过去,她甚至开始走神,不知道这个人还能不能越过更加难以想象的障碍,在那个她既熟悉又恐惧的地方——雪炎。
灵清没有看见。她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她等着外面停下打斗,和父母还有沈毛毛一起上路,她对令狐小虾如此信任,自己都还没意识到。
“喵呜!喵呜!”白猫的脚被令狐小虾抓住了,猛拍打翅膀,却怎么可能提的起一个人。
令狐小虾又嘿嘿一笑,落到沈秋心面前。道:“这猫肉烤着好吃。”说完,反手抓住它的两个翅膀,一把塞到沈秋心手里。就像抓到了一只野鸡。
沈秋心是既惊叹又手足无措,她看着令狐小虾,实在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令狐小虾把抢来的衣服脱了下来,顺便将脸上的香灰抹掉。黑黑瘦瘦的脸,有一道小小的刀疤,一身灰色皱巴巴的衣服,有几处破洞!
“果然是你!”其实,这句话沈秋心已不必说。
“小虾叔!”沈毛毛高兴的叫唤。
“老毛!”
“我一看刚刚那一招,就想到是你,小虾叔!”沈毛毛乐呵呵的。她见过令狐小虾在海边练这轻功,海风狂吹时,令狐小虾就像一只鸟,刚刚这样的翻跃接两次也可以,谁都不知道令狐小虾一方面是自己借自己的力,一方面是借了风,同时也是他本身就保留了那股初始之力。
“老毛,几日不见,你既然也会打架了。”
沈毛毛竟也抓抓头皮,道:“别人要打我,我自然要打回去。”
令狐小虾笑着。转过身去,女人已经坐到了轿子里,脸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冰冷,她居然挥了挥手。
徐风俊、阿风、阿月等众人回到了轿边。
“看来,那天风火双杰合骑的马就是被你一掌拍的七窍流血的!”令狐小虾朝徐风俊道。
徐风俊道:“是我拍死的。你想为那匹马报仇?”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那马挺可怜。”说这话,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匹被他差点骑死的马,如果小河涨潮,恐怕要淹死了。
徐风俊不说话了。他是一个很懂规矩的奴才,因为轿子里的女人开口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看来是我疏忽了。”
“你疏忽的事多了,有一件事说出来,你更吃惊!”令狐小虾道。
“什么事?”
“告诉你也无妨,钱连城没有死!”他故意说的有点大声。
“他没有死?”女人没开口,徐风俊惊讶的问。
“是,活的好好的!妄你背叛连城帮,与这女人里应外合,最终却还是让人跑了!”
“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背叛?”徐风俊急了。
“哎……随便一想都想得到,否则凭这女人的几根绣花针,当钱连城是吃素的么!”
徐风俊这下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女人却淡道:“那又如何,我的目标本来就是夺他的玄铁镶金剑。我顺利的得到了。”
“但问题是,你虽然得了钱连城的剑,却把孟一丘的剑给丢了。”令狐小虾也淡淡的说。
女人的脸色白了。但是她突然笑了,笑得很自然。道:“你刚刚是不是问了我一个问题!”
令狐小虾被她这突然一笑,又转变话题,摸不着头脑,习惯性的抓头皮,道:“我问了什么?”
女人道:“你问我是谁!”
“哦,对,你是谁?”
女人道:“我叫金朵朵!”说完,她又笑了笑。把轿帘子拉了起来。
谁知道她笑什么。
“带好剑,到武当山来!”轿子内传出金朵朵的声音。
他们走了!
令狐小虾纳闷不已,自己刚刚虽说躲过了几根破针,真要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奇怪的是他们却不打了,不仅不打了,连剑也不要了。他只摇头,转身喊道:“小灵子,出来吧!”
灵清听到叫声,才从棺材里走出来。
一道夕阳穿过了菩提树,照在灵清圆圆的脸蛋,那双大大的眼睛居然又笑得眯了起来。她轻轻的拍着身上的灰尘,因为拍不干净,在原地跺了几下。抬起头,睁着大眼睛,望向令狐小虾道:“小虾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