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策从哈尔滨回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完全恢复到向安心表白之前的情谊:不再拥抱,不再索吻,只在告别时和她拉一下手。
他明白,她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她选择去西藏,也不跟自己这个“备选”去上海,就足以说明一切。
有些问题,躲闪就是答案。
能时常和她安静地坐一会,说一些无聊的话就好。或者,两个人一起过马路,他示意她拽着自己的衣角,她害羞,他微笑;岁月与她,自然,静好。
……
周六下午,安心在快餐店遇见赵蒙,她已是两岁女孩的母亲,说话却还是学生时代那样爽真。
赵蒙说:“羡慕你!”
安心不解:“羡慕我什么?”
“单身真好!像自由的鸟儿,想飞去哪都行——看一眼身旁的小女儿:我也想去西藏……就剩下想了。家庭,是个令人无聊又离不开的地方。”
她微笑:“有家、 有爱人、有孩子,多好啊!我真心羡慕你!”
“这有什么值得羡慕?如果你不去西藏,和刘策在一起,一年内这些都可以有!”
她脑袋发懵:“我和刘策……在一起?”
“是啊!学生时代他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单身,他也单身,你和他……”
她觉得赵蒙的话好没道理,只要是单身男女就可以在一起么?想到自己曾经向刘策求婚被拒,心虚道:“班长情志高远,看不上我。”
赵蒙满目怀疑:“我不信!你恐婚?“
“不是,是没人愿意要我。”
想到杨捡,又说:“婚姻看上去很复杂,我……确实有点怕。”
“怕什么?婚姻就是柴米油盐过日子。”
“过日子不难,把日子过好就难了吧?”
“只要你不把婚姻理想化就不难。不管恋爱时有多甜蜜,婚后其实都是无聊。”见安心疑惑,赵蒙指着碗说:“就像这白米饭,天天吃,无味;不吃,饿。”
她想到姐。对赵蒙笑说:“有些人婚后多年,仍然恩爱如初!”
赵蒙一脸不信,说:“男女之间的感情,以结婚为界。婚前,感情往上升;婚后,感情往下落。如遇无法调和的家庭矛盾,会落得更快,直到婚姻成为坟墓!”
她还想说什么,赵蒙摆了摆手,示意不说了。
其实,赵蒙是没心情和单身的人,谈论繁杂无趣的婚姻问题,真话烫嘴;又因女儿把果汁撒到了衣服上,更是心烦。提议明天中午,家住附近的高中同学聚一下,为她去西藏送行。
她点头,两个人就散了。
……
到了明天中午,十几个高中男女同学已聚齐。多年不见,曾经的小破孩们,竟然全都长成了有各种思想、各种体型的大人。
安心看着同学们个个谈笑风生,活力满满,有些羡慕,又有几分失落。
刘策坐在安心对面,绅士的样子,绝对是他旁边那群随意男的榜样。想到自己被误解与他关系亲近,心里竟悄悄有些小欢喜,看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坐在她身边的赵蒙,穿了件浅灰色紧身包臀毛衣,背后长长的银色拉链,很不服帖地蜿蜒起伏,看着眼晕。她伸手企图抚平那拉链,赵蒙忽然站起来,杯子举到她面前说:“为成安心去西藏送行!”
她赶忙局促地站起来还礼:“借赵蒙的酒敬大家!”
刘策也不说话,啤酒一杯接一杯,像喝水一样。
酒过二巡,安心举起杯,冲大伙转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刘策的酒杯上说:“外面冷,大伙就别折腾自己了!酒是凉的,心是热的,冷热交替会不舒服,都少喝点!”
刘策也不看她,半杯烈酒喝下,心底似有暗流涌动。站起来,隔空冲她碰杯说:“冷热交替是不舒服,但是那又怎么样?”喝下一口,用力咽下。
安心无趣地坐下,心想:前两天,他在电话里还好好的。此时,他为何冷漠伤感?是酒精?还是……他眼睛里的语言她读不懂。
酒过三巡,每个人的内心似乎都燥热起来,语言却变得清汤寡水。有人恭维班长的酒量;有人关注班长的情感;有人直白地看向安心,眼神里全是“你与班长的故事,说来大家听听……”
安心微笑沉默。众人又闲扯了半天,后到场的两个同学觉得没尽兴,请大家去对面的KtV接着嗨。
一位在广东待了几年的男同学,把着麦克风独唱《千千阙歌》。
赵蒙问她说唱得不错吧?她忆起当年和杨捡一起弹唱,说:“心如刀割!”
赵蒙不明就里,对拿麦的同学大声说:“下一首成安心唱《心如刀割》。”
她连忙解释:“误会误会!除了生日歌,其它我都不会唱!”
刘策说:“我会!有人和我一起么?”
他本想和安心一起唱,却被几个男生抢了麦,把《心如刀割》唱成了风暴现场。
待到散场前,她站起来,端着酒杯说:“给大家简短说一下我的打算:“八年前,我大姑生病,我一直照顾她。如今大姑去逝,我不想留在此地,决定去西藏。就是这样。”
赵蒙说:“以为你要跟班长——”
她打断:“本来想跟班长去上海。但上海人多热闹,我不喜欢。西藏安静人少,适合我。”
见刘策神情暗淡,又说:“主要是班长学习忙,去了还要劳烦他照顾。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不打扰比较好。”
赵蒙问:“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她说:“我不知道。未来的人生交给老天安排!今天就算和大家提前告别,举起酒杯:敬大家!”
说完,一口喝下,悲伤和酒一起喝进嘴里,流进心里。
……
回到家,她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
今晚,星光朦胧,烟云飘忽,为孤单的夜平添了些许沉重。闭上眼,不知怎的,就想起杨捡曾在电话里说:我在外地,看家乡方位的那颗星,很亮。虽然我触摸不到它,它却在我身旁……
她失笑。
待到风起,进屋,倒进沙发里。
刘策来电话说:“成年人,说什么照顾不照顾都是虚词,主要是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她语言含糊:“我连自己都不爱,更无法爱其他人。去西藏,算是自我惩罚。”
他说:“我没让你爱我!你不是说不想留在这里吗?那你跟我去上海啊!如果你真的不用我照顾,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就好,这样的话,当我们感到孤独,可以喝茶聊天,至少,我俩是熟悉的!”
她嗫嚅道:“这样……好是好,只怕我做不到。”
他肯定道:“这个不难,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她说,你不了解我,我其实……喜欢孤独。
他说,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有人不喜欢被打扰。
她说是,我不喜欢被打扰。
他说我知道你。
她说你不知道。
他说,你为什么不信我呢?看来,我需要当面告诉你。
她说好啊,你来。
他说,我就在你家大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