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距发声处约一百米远的位置。
声音已变得嘈杂与响亮。
女人的尖叫与哭泣声交织。
男人的咒骂和猖狂大笑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说的是正宗汉话,且字正腔圆。
由此推测,他们应该不是山里土着。
再联想到,这是缅汉之间的走私路线。
其结果自然呼之欲出。
他们可能是走私客或者人口贩子。
密林遮挡视线。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宋华晨跳下马,安抚马儿在原地不动,便蹑手蹑脚向前靠近。
扒开荆棘,情况落入眼帘。
果然是人口贩子!
二十多个人团团挤坐在中间草地。
周围是持枪看押的彪形大汉。
宋华晨匍匐前行。
距那帮人五米左右,他如猴子般爬上一棵古树,现场情形一览无遗。
居中坐着的应该是从大汉贩卖至此的所谓“猪仔”。
他们双手被缚,面容悲苦,神态憔悴,衣衫褴褛。
有的人还浑身伤痕累累。
大部分人都是低垂着头,一脸麻木,似乎已认命。
也有少数人眼睛东张西望。
目光里燃烧着不甘与怒火,仿佛在寻找脱身机会。
这些人不会被杀,可等待他们的命运会比被杀更悲惨。
六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手拿AK步枪,虎视眈眈地紧盯着这些猪仔。
他们脸上充满了贪婪与喜悦。
这帮猪仔可都是一张张钞票啊。
“都给我老实点!”
一头猪仔动了动,张嘴想说什么。
旁边壮汉立马挥枪,砸上他的肩膀。
“李朋,你这狗东西,想找死吗?”
李朋惨叫一声,身子向前扑倒。
又带动左右两人也一起往前扑。
原来,捆猪仔的绳索都是相连的。
谁想逃跑,首先得弄断绳索。
否则,那就得看你是否有蛮荒之力,
能否带其他人都跟上你的步伐。
“坐好!不得乱动!”
李朋坐直身,忍住痛,可怜巴巴央求道:“麻五兄,我要方便!”
麻五面无表情。
“就地解决!”
李朋憋得满脸通红,难受不已。
“我要拉大便!”
麻五脸上,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拉裤裆里!”
李朋哭丧着脸,苦苦央求。
“裤裆里拉满了!”
“继续!”
麻五憋住笑,走到另一个壮汉身边。
“老三,你说让不让他解决一下。”
“不行!”麻三果断拒绝。
“答应他,其他人都会有样学样,到时得耽误多少时间。”
“万一有不安分的刺头想借机逃跑,又会给我们添不少麻烦。”
这道理麻五也懂。
他不过顺嘴提了句罢了。
“噗嗤!”
一声意外巨响贴地而起。
似是破门声,又似爆裂声。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李朋身上。
李朋羞涩得只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
他急忙解释道。
然而,下一刻,又是一阵声音传来:
“是我,我实在憋不住了……”
紧接着,“噼里啪啦”声持续响起。
仿佛一座蓄水已久的水库大坝决堤,洪流奔腾而下,李朋顿感神清气爽,遍体舒畅,连之前被砸伤的肩膀都不那么疼痛了。
一股恶臭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坐在他左右两侧的人纷纷闭上嘴巴,皱起眉头,同时向两旁挪动身体。
“噗噗!”
“噼里啪啦!”
或许是受到了李朋的影响和刺激,现场再次传来一阵相同的声音。
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一时间,整个现场臭气熏天,令人难以忍受,甚至远远飘散出去。
更糟糕的是,这股恶臭还吸引来了无数蚊虫,它们在空中嗡嗡作响。
“他奶奶的!”
麻五捏着鼻子,忍不住骂出声来。
“再忍耐一下吧,还有一天就能到达目的地了。”麻三微微一笑,安慰道。
“你看看人家老二,坐在那儿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呢。”
宋华晨也将目光转移到麻二那里。
麻二正与三个汉子围坐在火堆边,一边闲聊着,一边享受着烤肉串的美味。
他们不时会发出开怀大笑。
“这次总算有惊无险,再有一天路程,估计就可到达胡冲玉矿了。”
“麻九是有功之臣!”麻二夸赞道。
“开着大货车,能够把警车甩掉!”
“这事情上我可不敢居功!”
麻九挺了挺身子,实事求是道。
“山道太窄,警察不敢超车。若追得太紧,他们又担心发生车毁人亡的事。”
“这倒也是!警察心存顾忌,才让我们侥幸逃脱。”麻二认可道。
另一个汉子麻七又疑惑道,“深更半夜警察往深山跑干嘛呢?”
“谁知道呢?”
麻二手里翻动着架在火堆上的肉串。
麻九揣测道,“就我看,警察多半是另有重任,才轻易放过我们。”
“的确有此可能!”
麻七接过话,愤愤道:“最可恶的是森林里突然冒出的那批土着,他们拿着长矛射死了我们两个兄弟!”
“麻七,你打听下这批人的底细!”
麻二冷哼一声,神色狰狞道:“到时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
“放心!这事交给我!”麻七爽快道。
“他们再藏头露尾,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且说,胡彪也断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的地盘上肆意妄为。”
情况已看清,宋华晨脑子急转。
怎么办呢?
救不救这些人呢?
这与在瓦钦寨救人可大为不同。
瓦钦寨土着可以用武力将他们震慑住。
加之他们实力有限,就算事后知道真相,他也不惧怕他们的报复。
可这帮人口贩子多是亡命之徒,不存在会被自己吓住。
而且,他们情急之下多半会撕票。
最令他犹豫的并非战斗本身。
一旦决定出手救人,就等于去动那些大势力的蛋糕,万一行动不慎走漏风声,那他将面临无尽的麻烦。
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自己是否值得冒这样大的风险?
况且,野人山是法外之地,类似的惨剧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自己又怎能管得过来?
更为棘手的是,救下这些人后,他该怎么安置他们呢?
让他们自行离开,无异于将他们推向更深的绝境,那还不如不救。
好事做到底,送他们回去?
且不说自己无暇顾及。
就算有时间,自己人格当真有如此高尚、伟大吗?
“他们是大汉人!”
这几个字一冒出脑海,神经便像被火苗灼伤般猛地弹跳起来。
很快,他脸上的犹豫神色渐渐被果断与坚毅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