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柳月听得出她话语间蕴含的一股深深的恶意,倒也没跟她装客气,淡声道,“人还没找到呢,你就急着说这些话,是在戳谁的心呢?”
果然,谢老爷听见这话,忍不住皱紧了眉尖。
柏氏看出他的不喜,连忙先开口训斥了苏南玉一句,“别胡说,如今柳月正忧心着呢。”
“我不过说说罢了,”苏南玉不太服气地把玩着手中的罗帕,“若是二弟当真回不来,二弟妹也要做好准备,不可过度悲伤呀。”
柳月反唇相讥道:“若是下回大哥遇上意外,没了消息,我也对大嫂子说这话,你如何想?”
苏南玉立刻瞪眼:“锦郎好端端的,可没有遇上这样的事,你这不是诅咒么?”
柳月朝她冷笑了一声,懒得多说了。
见谢老爷皱眉盯着自己,苏南玉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前后不一,打了自己的脸面一般。
她顿时咬紧唇瓣,心中暗骂柳月挑事,害得自己出丑。
“人家都说娶妻娶贤,”谢老爷站起身来,呵斥她道,“也不知锦儿的眼光是怎么了,有的人出身不好,还不知上进!”
这话说得很重,连对谢锦都好像有几分不满似的。
柏氏心中唾骂一声苏南玉拖了谢锦的后腿,连忙劝解老爷:“老爷正为蘅哥儿的事情着急上火,说苏氏两句也是正常的,您为此事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谢老爷也是心烦,他看着这个苏氏,出身门第哪一样都够不上自家,偏偏大儿子还喜欢得什么似的!
他一拂袖,转身阔步离开:“你多加管教吧,免得日后惹出祸事。”
“是。”
谢老爷走了,柳月也就站起身来,魂不守舍地低声道:“我先回去看看两个孩子,婆母若有了蘅郎的消息,还请务必告诉我。”
“好,”柏氏怜悯地看着她,扮出一副慈母的模样来,“我一定及时告知你,放心吧。”
柳月这才转身离开,出门之前,还能听见苏南玉的哼笑声。
柳月一路保持着心事重重的神色回到了仪如院中,一进屋,顿时如释重负,在窗前坐下,吩咐春香将两个孩子抱来。
春香把孩子抱来,景熠和姚黄都很活泼好动,趴在她怀中咿咿呀呀地闹着。
春香见四下无人,方才忍不住低声问道:“夫人,府里都在传,说二公子失踪了?这可如何是好……”
柳月抱着孩子,轻声道:“别担心,我有法子的。”
春香却觉得她是在安慰自己,长叹了一声:“孩子还这么小,这可怎么办……”
柳月也只希望,谢蘅在清河能够一切顺利,尽早归来。
几日之后,柳月早起正给柏氏请安时,柏氏眼角眉梢都藏着一抹喜色,但她比苏南玉会装,一脸沉痛的模样,伸出指尖轻轻地拍了拍柳月的手背。
“蘅儿的事情,虽然已有五六日没有消息了,但你也别着急……”
这话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往这种时候本就担忧不已的人心上浇一把火。
苏南玉更是小声道:“若是还没被找着,只怕在那河里都要泡臭了……”
柳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苏南玉这小家子气多嘴烂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这时候,却见高妈妈从门外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道:“侯夫人,夫人……二公子回来了,进宫领赏去了!”
什么?!
柏氏跟苏南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愕之色,险些没在柳月露出破绽来。
“怎么可能呢?”苏南玉第一个坐不住,上前仔细询问她,“你可看清楚了,不会是有人假冒的吧?在河水里头泡了这么几日,还能活着?!”
那高妈妈只扯出一抹干巴的笑道:“奴婢也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是他本人没错。”
“这怎么……”
苏南玉还要逼问,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柳月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见她如此纠缠不清,不客气道:“大嫂子这话说得,好像蘅郎当时坠河,你就在边上看着似的。既然人平安回来,便是天大的喜事,你又没亲眼所见蘅郎的尸首,怎么一口咬定了他回不来?”
苏南玉显然没想到话语间有漏洞,被她逼问了几句,就慌了:“我……”
柳月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蘅郎坠河这事,大嫂不会知道什么内情吧?或许就是你害的?”
“不是我!”
苏南玉口不择言地否认道,“跟我没关系,跟谢锦也没关系!可不是我们害的,你少胡说!”
这也算是不打自招了,柳月压根没提到谢锦,她却要刻意把对方扯出来表示跟他无关。
还是柏氏老练,立刻出来打圆场道:“还纠结这些做什么?蘅儿没事是祖宗显灵了,这是喜事,都别争执了,一家子一团和气才是正理。”
柳月心中讥笑一声虚伪,懒得再管苏南玉,向柏氏道:“婆母说得是,儿媳先回去置办午饭,替他接风洗尘了!”
柏氏脸上笑意虚浮:“快去吧。”
谢蘅不仅平安归来,而且还侦破了这一桩清河旧案,他将案卷呈上给天子过目。天子看过之后,连连点头,“朕没有看错你,证人的口供详实,证物也都带回了京城,只要处置犯人即可,很不错。”
谢蘅一个头磕在地上:“微臣不敢居功,只是认真仔细一些罢了。”
天子摸着胡须道:“那也是你认真负责,才能如此迅速侦破此案。听说你在清河,遇上了麻烦,坠河失踪了,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谢蘅恭敬又不失条理地开口道,“微臣已经查出幕后凶手是什么人了。”
“哦?”天子挑眉,好奇问道,“是什么人?你是有功之臣,可需要朕派人手帮你处理他?”
谢蘅摇了摇头:“不必,微臣想自己解决此事。”
“好,你的能力朕是放心的。”
说着,天子也不免感叹道:“若不是三皇子将你举荐给朕,朕还不知道定阳侯府不学无术的二公子,竟有如此本事……如此看来,你之前十几年,都是装的?”
“微臣只是在等待一个出人头地的时机罢了。”
天子很满意他,赏赐了书画和兵器,谢蘅叩头谢恩,出宫之后,就骑马回了谢府。
仪如院中,柳月已经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式,见他进了门来,身后又是忙着抬赏赐进来的随从,忍不住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