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苍茫如布,星月点缀其间。
十万大山中,杀伐不休,血流成了河,尸骨堆成了山。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飘进万血魔宗,在雪炎峰都能闻到。
顾执似乎完全不担心流血战场那边的状况,披着厚厚的狐裘,在被积雪笼罩的小屋里烤着火,一壶茶在沸腾,因为烹煮的是悟道茶,所以茶香异常浓烈,有白色雾气在流动,宛若仙雾,隐约间可见古老的符文在闪烁。
这里完全没有战场的血腥残酷,反而很平和,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兄长,喝茶。”
顾尘垂手站在顾执身边,看到茶水沸腾,提起茶壶,给顾执倒茶,双手奉到顾执面前。
其实,如果不仔细看,很难认出这是顾尘,因为和以前差距有点太大了。
曾经的顾尘,虽然年纪小,还没长开,但也很飘逸出尘,在激活道骨本源的时候,更给人一种少年天神的感觉,宛若与大道相合,非常有仙气。
但现在,顾尘虽有肉身实体了,可肉身是破烂的,到处都是用针线缝合的痕迹。
顾尘像是一个被缝缝补补无数遍的老旧玩偶,不过他不是用布缝合,而是用血肉拼凑。
以前顾尘有多飘然如仙,现在顾尘就有多丑陋不堪。
顾尘第一次照镜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都崩溃了,想要一头撞死。
他宁愿死,也不接受这样的肉身,太丑了,和原来的他简直是云泥之别。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根本无法接受,恨不得一死了之。
但顾执早对他施展了天心种魔,他早就是顾执的傀儡,生死都由顾执掌控,他的命,根本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在顾执一念间。
顾尘现在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痛苦的煎熬。
肉身破烂丑陋,生死悬于顾执一念之间,不仅要仰顾执鼻息,还要给顾执当奴仆,顾执让他往东,他就不能往西,否则要被顾执的狗一顿鞭打。
顾尘心如死灰,只觉得人生无望,未来一片黑暗。
“娘,你在哪儿,怎么还不来救我?”
顾尘只有想到楚云溪,眼里才会闪过一丝光彩。
他现在只希望顾执说到做到,在他履行承诺之后,顾执也能遵照约定,放他离去。
“没眼力见的东西,看不到火要熄了吗?”
顾尘一个愣神,二黄的鞭子就落了下来,顾尘脸上顿时出现一条鲜红的鞭痕。
顾尘咬着牙,连捂脸的动作都不敢有,立刻就去添柴。
“眼里要有活儿,知道吗?”
顾尘刚添柴完,就又挨了二黄一记鞭子。
顾尘很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想当初,顾执回顾家时,顾家就跟一条狗一样卑贱,可现在……
一条狗都能骑在他头上鞭笞他,教训他,他比狗还要卑贱。
“知……知道了……”
顾尘过去很超然,对顾执重拳出击,现在却连和顾执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需要向顾执的一条宠物狗唯唯诺诺讨生活。
“尘儿!”
就在顾尘郁闷憋屈的时候,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道声音,就如流星划破黑夜,曙光照亮黑暗。
顾尘激动得简直要哭了,他连忙转身望去,果然在苍茫大雪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云溪已换回真容,此刻立于鹅毛大雪之中,她望着顾尘,眼泪不自觉地流下。
尘儿!她的尘儿!
从小到大,顾尘就没吃过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贴身丫鬟伺候着,各种修行资源,灵性物质,根本不缺,只要顾尘想要,她和顾狂歌想方设法为他去求取。
顾尘就是贵公子,应当立于云端!
然而顾尘现在……
虽有肉身,但比没有还要惨!
到处都是缝补痕迹,丑陋不堪也就算了。
顾尘左腿还明显比右腿短,右手指头也缺了两根。
顾执既然能有办法为顾尘重塑肉身,难道不能把顾尘肉身塑好一点吗?
哪怕缝补痕迹不可避免,让顾尘肉身不残缺,是正常的,也做不到?
顾执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恶心顾尘!
楚云溪想到这,灵力疯狂涌动,脸颊上被冻住的眼泪都蒸发了。
“去死!”
楚云溪十分狠辣,她虽然很想斥责顾执,想要给顾执一耳光,痛骂顾执不是人,但她也很清楚,这里是万血魔宗,需要速战速决。
她刚才喊那一声“尘儿”都是不应该,属于情绪失控后的冲动行为,可能遭致严重后果。
现在她必须更加快准狠了,要在最短时间内镇压顾执,然后将顾执和顾尘一起带走。
杀了顾执,其实比镇压顾执再带走更容易,但楚云溪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教训顾执!
并且,顾执对顾尘那么残忍,她想让顾尘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将顾执对他的羞辱,百倍奉还给顾执,以解顾尘心头之恨。
嗡——
剑在鸣,光芒璀璨,却并不闪耀八方。
楚云溪将所有力量都内敛进剑中,想要一击制胜!
她认为这并不难,她现在虽然不复往昔,但也还是大乘五层。
顾执哪怕没有受伤,也不是她的一合之敌,更不用说还伤了根基,如今已然病恹恹。
剑锋犀利,转瞬撕裂风雪。
楚云溪持剑逼近顾执的同时,左手反转,掌心对准二黄,轰出一团剑气。
一条野狗罢了,也敢对她的尘儿吆五喝六,训斥鞭打?死一万遍也不足够!
“大黄被你宝贝儿子杀了,现在你又想杀二黄?”
披着狐裘衣,像是病秧子的顾执,眸中寒光漫卷,屈指一弹,将楚云溪轰出的那团剑气粉碎。
同时,顾执右手捏拳,一拳轰了出去。
隐约间,有麒麟在长啸,让顾执这一拳声威煌煌。
砰!
顾执拳头砸在楚云溪的剑锋上,有麒麟纹在顾执肌肤上闪烁,顾执毫发无伤,连一条浅淡的印子都没留下。
刚才杀气腾腾,而又自信满满的楚云溪,则是被这一拳轰飞出去,在雪地里踉跄后退,整条右臂都在颤,持剑的虎口更是崩裂,有赤莹莹的鲜血淌出。
“这……怎么可能?”
楚云溪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执。
“好久不见,楚云溪。”
顾执还保持着盘坐的姿态,笑眯眯地看着楚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