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那个男人,就是那一年堵到家门口跟裴榆说“你的哥哥不干净”的那个人。
是哥哥的舅舅。
辽璋这时候看着梁辽突然笑了,也不说话,莫名有些渗人。
梁辽只当做没看见,抬脚就要往前走。
裴榆及时伸手拉住了他,“哥哥,不要过去。”
“没事。”梁辽推开了她的手,“你害怕往外面走几步。”
裴榆有些着急了,死死拉着梁辽,“他是坏人。”
“没关系,我去坟头看一看。”他拍了拍小姑娘的手以示安慰。
顺带把小姑娘往外面推了一段距离才重新折返回去。
裴榆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看,凛凛冬风吹的树枝咔咔作响,裴榆咽了咽口水,静静等着他。
梁辽只直接忽视了辽璋,径直走到了坟头。
伸手扯掉了枯死在坟上的草,然后坐在了它面前。
辽璋也不像当年意气风发,脸上长满了胡茬,看起来有一种被岁月磨打过的衰颓感。
他坐在了梁辽旁边。
“怎么?长大了几年不见连舅舅都不叫了?”
“你不是最厌恶这个称呼么?”
“可这是事实不是么?”
“是吗?”梁辽觉得讽刺极了,“你和你亲姐姐上床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一层。”
像是提到了伤心处,辽璋突然站起来指着他骂,“你懂什么?我爱她,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她。”
“你爱上自己的亲姐姐,她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你们倒是如出一辙。”
提起梁道成辽郁更生气了,直接跳起来骂,“梁道成算什么东西?他毁了我姐一辈子,还有了你这个东西。”
“梁辽,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是辽郁昭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你应该活在地狱明白吗?你活着的每一天,都应该是在赎罪,你一辈子也别想活在光明处。”
辽璋越说越起劲,他又坐在了地上笑着说,“梁辽啊梁辽,没人期待你的降生,你是最令人不齿的存在,真的难为你还活了这么多年。”
梁辽嘴角挂着一丝难以发现的嘲弄,似乎他自己也认同辽璋的话,“是啊,还活了这么多年,还活着呢。”
没有再理他,梁辽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
“刺啦”一下,毫不犹豫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险些汩汩而下,一滴接着一滴落进了坟头的土壤里。
梁辽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好似不痛快,他双眸微闪,抬手又在上面划了一刀。
两道口子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哗啦往下流。
看着他的举动辽璋面露不屑,“没用的梁辽,你就是把血流干净了也改变不了你肮脏的事实,你妈也不会因为这一碗血原谅你。”
“你每年都在这祭她一碗血,她从没入过你的梦,也从没原谅过你对吗?”
“她永远都恨你,永远。”
梁辽低垂着眉,也不反驳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不断往下滴的血。
他想着,一年接着一年,她总会原谅他的吧?
辽璋轻笑一声,看着不远处的裴榆,眯着眼有些感慨,“也难为你这妹妹,跟着你这么多年,知道你的德行居然还没跑。”
说罢他又自言自语,“估摸着是没办法,等有了钱,长大了要结婚了,当然也就明白了。”
“梁辽,你就做好孤家寡人的准备吧。”
梁辽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传出咔咔的响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辽璋见状拍了拍手,满意地离开。
看来这个半路捡来的妹妹,在梁辽心里的确很重要。
只是可惜,注定也会离开他。毕竟谁会守着一个乱伦的产物受人指点过一辈子呢。
下去的时候辽璋觉得自己轻快了不少,梁辽过得不舒服,他就高兴。
看见杵在那儿的裴榆拍了拍她的肩。
裴榆看见他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还跟着梁辽呢?他那样的人,死掉还差不多。”
“趁早换个人吧。跟着他拖累你一辈子。”
“哥哥才不会。”裴榆听见这话十分不高兴,张嘴就反驳他。
“我说的是事实。”
“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离他远一点。”
裴榆气得很了,捡起地上的砖头开始扔他。
辽璋也没跟她计较,看了一眼里面的方向然后走了。
放下手里的砖,裴榆转身进去找梁辽。
看见了坐在地上背对着她的梁辽,裴榆的心稍稍放下来一点。
“哥哥?”她叫他。
只是梁辽这次没有答应。
她蹲到了梁辽旁边,听见了鲜血滴答滴答的声音,这才看见了他的手腕。
她惊呼一声,连忙捉住他的手臂,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按在伤口处,轻轻吹着。
小脸微微皱着,满眼都是心疼,“哥哥,会很疼,很疼的。”
看着着急不已的小姑娘,梁辽轻轻开口,“不疼的。没感觉。”
“肯定有感觉的,流了这么多血,肯定会很疼的。哥哥不要让自己受伤。”裴榆按着他的伤口,说话都带了些哭腔。
“裴榆。”他叫她,动了动嘴唇,然后告诉她这个事实,“我没有痛觉,所以不知道疼的。”
“我爸我妈是亲兄妹,所以我不算一个正常人。”
“没关系的哥哥,阿榆会永远在。”她牵着梁辽的手,一步一步带着他往回走,“哥哥,我带你回家。”
梁辽顺着她的步子走回了家。
小姑娘一进家门就把他按在了沙发上,从药箱里找来了药和纱布,给他上药止了血然后小心翼翼地包扎伤口。
看着包完肿的跟萝卜一样的胳膊,梁辽莫名觉得好笑。
皱皱巴巴的手臂上面全是疤痕,是那一年他用消毒水洗过留下的痕迹。
事实证明,消毒水也洗不干净他这个人。
只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小姑娘坐到了沙发上,手心盖在纱布上,眼睛很真诚地看着他,“哥哥,不要听那些不好的话,阿榆会一直在。”
看着这样的裴榆,梁辽突然伸手抱住了小姑娘。
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缓缓闭上眼睛,“谢谢你,裴榆。”
那时候辽璋走的时候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小姑娘一直在一如既往地维护他。
比小时候更坚定更决绝。
突然被抱住的裴榆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试探的伸出手,拍了拍梁辽的背。
她突然明白了,其实梁辽这些年过得一直都不开心。
或许他这辈子都开心不起来。
但是也没关系,她会一直跟着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