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榆最后一门是考的生物,出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她动了动手腕,然后欢欢喜喜朝门口跑去。
“裴榆!”临到校门口,有人在叫她。
她顺着声音看了一圈,一个也不认识,难道听错了?
甩了甩头,她接着又准备走。
“裴榆!我叫你呢。”一个男生跑过来拦住了她。
“啊?抱歉啊,我没发现。”裴榆有些不好意思。
来人摆了摆手,也不在意。意识到她可能不认识就自报了家门,裴榆依旧也没什么印象。
只是依稀对上,原来他就是童姩嘴里的“兰奕”。
站的有些久了,裴榆心里着急,“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中毕业再难见到了,我请了同学聚一聚,在澜晓,你也来吧。”
男生的邀请并不令人反感,但是裴榆和他不太熟悉,刚想着拒绝。
“谢谢啊,不过我……”
男生却是突然拉着她的手又往校门口走了几步。
后面接着出来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有些刺耳。
兰奕小声致意,“抱歉,刚刚人太多了,在那边可能会挤到。你不介意吧?”
裴榆摇了摇头,“没关系。”
男孩子挠着头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我们后天见。”
“哦,还有这个,这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兰奕把一个精致的东西塞在裴榆手里。
“不用拒绝,每个人都有的。”
“那……谢谢你。”他如此说了,裴榆也不好再推辞。
裴榆一路走着,兰奕也在旁边跟着,还低头跟她说着话。
只是裴榆一心都在想着怎么回礼的事,压根就没怎么听,当然也没注意到他们挨得近。
“裴榆。”耳边冷不丁传来哥哥叫她的声音。
她蓦地回神,发现已经磨蹭了快半个小时了,抻着头找那个声音,扫了一圈,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了男人的身影。旁边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瓒。梁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里出来了,站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身长玉立在那儿,一双眸子幽深。
“那个,我哥哥在等我,就先走了。”裴榆指了指梁辽的方向,跟兰奕打了招呼就跑过去。
看着朝他们跑过来的小人儿,沈瓒把眼睛放在了刚才的男生身上,忍不住揶揄梁辽,“哟,梁辽,你快要有妹夫了。”
“要不我们上去打个招呼,请到家里做做客。”
“闭嘴。”梁辽冷冷睨了他一眼。
裴榆抓着梁辽的手就往车里钻,不想上一次及时松开,她抓着一直没有动作。
许久,她才蠕动嘴巴,“哥哥……”
手指也似乎被烫到,她松掉他的大手,把手藏在了后面。
绵软无骨的手脱开,梁辽的大手往内蜷缩了一下,只碰到空气。
“哥哥怎么到外面站着了?”
他垂眸,看着她怀里的东西,“怎么?耽误你了?”
“哥哥在说什么啊?”裴榆不太明白。
“没什么。”
坐在后座的沈瓒冷不丁笑出来声,看着梁辽这副要气不气的样子他就想笑。
裴榆想了想,然后解释,“刚刚是有人邀请我后天出去才耽搁了的,阿榆不是故意出来晚的。”
说完三分钟也不见得男人有什么反应,周边的人渐渐减少,梁辽启动车子去了一个饭馆。
裴榆老早就跟于阿姨念叨要吃这里的菜,今天来到这里当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全程只有她和沈瓒两个人吃的香,裴榆还时不时给梁辽夹菜,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哥哥的兴致好像不太高。
最终桌上的一大半东西都进了裴榆的肚子里。
沈瓒吃饱喝足就走了,回去也只有梁辽和裴榆两个人。
等回到家,裴榆又试探的开口,“于阿姨熬的骨头汤好喝,要不要再给哥哥熬一熬?”
“你没吃饱?”
“吃饱了,阿榆怕哥哥没吃饱。”
“饱了。”男人斩钉截铁,话也说的很快。
“哦……那我去洗澡了。”
“嗯。”
大约是累的,小姑娘今晚睡得很早。
屋子空旷,只有一条老狗在沙发上摇着尾巴。
梁辽去了阳台站着。窗外的风景不似岚丘那样狭小逼仄,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大楼和霓虹的灯。
他蓦地想起接她时看见的一幕。
小姑娘长大了,小时候细胳膊细腿儿,到现在体态匀称,都长大了。旁边站着的男孩儿意气风发,正是相仿的年纪。
带着十七八岁特有的朝气和活力。
“妹夫么?”梁辽轻轻呢喃,眼角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他亲手养大的,凭什么就这样便宜了旁人?
裴榆小时候从逮着他的那天起就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苹果记得留给他,天天守在岚丘的破屋子里等着他回家。
从小就乖,也难怪招人喜欢。
他突然清楚了曲莹曼那天的“你确定她对你来说真的只是妹妹吗”。
原来他的心思,也不清白。
他想自己做自己的妹夫。
乍然闭上了眼。
“滴滴滴……”
“滴滴滴……”
手机里是一串接着一串的消息提示。
他打开看,全是辽璋发过来的。
“那一刀怎么没捅死你?梁辽,你活该去下地狱。”
“梁辽,你这样的人,但凡跟你沾亲带故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你啊,纯纯就是个祸害,败类。”
“你为什么还能好好活着?”
“孽种就是孽种,我就等着,等着你走你爹妈的老路。”
“你该去给你妈磕头认错,都是你,毁了她的一生。”
……
最下面还有寥寥几条梁道成的。
“梁辽,无论如何,你都是梁家的血脉。”
“你没法否认,我和你妈是亲兄妹,你是最纯正的梁家人。”
“回来吧,我们到底是父子。”
“你妈妈应该也是想你回梁家的吧。”
他抬头望着天,这一条条消息好似有千斤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释怀不了他的过往,也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他生来带着他们的基因,到死都不会干净。
梁辽摸了支烟出来,凝望着窗外,淡淡吐着气,白色的烟丝萦绕着他,像是这么多年他都摆脱不掉的恶言恶语。
是梁道成和辽郁昭附加在他身上无法祛除的基因。
他不干净,他的心也算不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