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南山观被雷劈了,香客们自然不再来了,更何况疏山寺风头正盛,不少人都往寺里去了。
法身寺的老住持要来疏山寺,这一佛门盛事使得小小的郑县人头攒动,一时之间,客栈酒楼住得满满当当的。
疏山寺更是人满为患,香客们摩肩接踵,浩浩荡荡。不仅仅是郑县、勉县,恐怕整个兴元府的香客都来了。
“喂!别挤,挤到我们家小姐了,这上好的衣料若是污了,你们可赔不起。”八狗穿一身姜色的短打,手上拿着一根木棍,凶神恶煞地看着周围像蝗虫般乱挤的香客们。
怀夕穿一件象牙白山水藤纹云袖袍,头上戴着红宝石流苏步摇,脸上戴了白色的面纱,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小姐的打扮。
果然,八狗这样一喊,众人就不敢往这一块挤了。
上次在勉县遇到的小鬼,怀夕本来没有联想到疏山寺,但是那些武僧莫名其妙地要诛杀他们,若说这件事与疏山寺没有关系,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杀了人命,受了雷击,她认了,但是她必须要弄清楚疏山寺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寺中人来人往,怀夕和八狗顺着人流进了疏山寺的主殿,随意在佛像前停了停,再往后院的禅房而去。
香客们若是疲累了,送上些香火钱就能在禅房小憩,到了拱门处,有小僧守着。
八狗常年混迹城中,人情往来轻车熟路,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那小僧:“我家小姐身子弱,逛了这许久,身子受不住,劳烦小师父给寻一件禅房供我家小姐休息。”
那小僧却十分为难地推开了八狗递上的荷包:“施主,禅房已经满了,实在匀不出了。”
八狗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禅房,寻一间亭子也是可以的,我家姑娘只想稍作休息,饮杯清茶就行。”
听说不需要禅房,那小僧欣然收了荷包:“亭台处现下正好无人,那请小姐去亭台稍作休息。”
八狗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地道谢:“多谢小师父了。”
入了后院,天地似乎都宽阔了一些,因为后院要花银钱才能进,里面的人并不多,偶尔三三两两穿梭在廊庑之中,清幽安静。
怀夕和八狗穿过假山平湖,到了一处亭台,这亭台位置偏僻,的确没有人烟。
“小姐稍坐,待会给小姐送清茶点心来。”小僧说道。
怀夕点了点头,那小僧就离开了。
这处亭台建在山脚,倚靠山脊,前面是一池湖水,湖面偶有虫鱼漾起的点点波纹。
因为有灌木的阻拦,亭台里的动静外面瞧不见,但是从里面往外面看,一览无余,她坐在石凳上,四下张望,八狗也寻了一个角落,总要找到这寺庙有什么蹊跷之处,否则,佛门子弟,动则打打杀杀,怎么看,也不是正经的地方。
那说要送清茶和点心的小僧一去不回,八狗像个猹四处转了转,也没有让他发现什么,反倒是怀夕,坐在亭台中一动不动,小半个时辰之后,她突然起身:“走!”
八狗一愣:“去哪里?”
怀夕往前面扬了扬下巴,只见前面不远处,绕过平湖有一条小径。
“方才我已经看到有三个大和尚从这里上去了,而且神色都非常凝重,先去瞧一瞧。”怀夕自从坐到亭台里,就在观察这后院中行走的僧人,除了上这条小径的和尚,其他的和尚倒是神色如常。
小径掩在灌木之中,这一处又偏僻,若是不仔细瞧,定然是瞧不见的。
“好!”八狗捏紧了手中的棍子,护在怀夕左右,这一次,他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姑娘。
两人往山上走去,一路上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有的枝繁叶茂,有的已经凋零,满地的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静,这一处静得可怕,没有丁点的声音,八狗盯着四周,不自觉地靠近怀夕。
受了雷击,怀夕元气大伤,好不容易积攒的修为也散去了,但也能感觉到此处的诡异之处。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山上去,怀夕只觉得后背发凉,她微微收紧五指,突然脚底腾空,接着就是八狗如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纤细的手指抓着婴儿手臂粗的绳索,他们不小心进了陷阱,这时,突然从旁边出来十来个武僧,俱是手持棍棒,横眉怒目。
“何人擅闯苍梧峰?”其中一位武僧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僧衣,声如洪钟,面目凶狠,拿着棍棒的手背青筋凸起。
八狗已经忘记了之前放下的豪言壮语,此时,只能哆哆嗦嗦地说:“我同我家小姐迷路了,误入此处,真的不是有意擅闯。”
怀夕被那网兜兜住,细细的泣声从面纱中传出来:“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竟然有如此可怖的僧人,往后这疏山寺不来也罢,我是听说法身寺的大和尚要来,才巴巴赶来的,没想到却被人像猪像狗一样吊在此处。”
十来个武僧眉头紧皱,前些日子,疏山寺的和尚下山,竟然全部命丧勉县,无一生还,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玉符失踪,若是让人发觉,疏山寺当湮灭不存,此时,却有人闯入了苍梧峰。
由不得他们不怀疑,随便这位小姐和仆人如何找理由,先把人带回去审一审,若真的是误会,再把人送下山也不迟。
这些臭秃驴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就那样用棍棒挑着怀夕和八狗往山上去,任凭他们如何说都无动于衷。
“这是作甚?”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闯入了耳朵。
怀夕立即朝来人看去,只见一穿黑色海清的僧人手上拿着一把鸦觜锄,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篓,是摒尘法师。她刚想开口,又怕身份暴露,遂垂下了眼眸,默不作声。
“摒尘法师。”武僧们放下网兜,双手合十向来人行礼。
摒尘法师微微颔首,回礼:“你们这是作甚?”
“这两人擅闯苍梧峰,现在请他们去照堂问话。”
八狗倒是十分有眼色:“这位法师,我们只是迷路了,这些武僧就把我们抓起来,再说,我们入疏山寺也没说这苍梧峰不能上啊,怎么,我们香客掏了香火银子,还要被你们这样对待吗?”
武僧们俱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疏山寺既然开门迎客,自然不能如此待客,若是寺里有规定,这苍梧峰不能擅入,也该派人守在入口处,而不是这样不由人分说就把人绑起来。”摒尘法师面目冷清,一席话说得不疾不徐:“况且这苍梧峰有何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武僧们俱是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