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新帝的第一个万寿节,各家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吟诗作赋、琴棋书画、舞刀弄枪。
这个万寿节真正是让人眼花缭乱。
李柔贞半靠在怀夕的肩膀上,目光却一直盯着琅琊王妃。
琅琊王妃坐得很靠前,但是她的桌案旁没有人去敬酒,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而且怀有皇嗣,更是要小心谨慎。
刚才在园子里,李柔贞还能上前打招呼,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李家,若是太过殷勤,不仅朝臣会多想,就是皇位上的那一位,说不定也会多想,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以前小时候就羡慕姑姑,姑姑比我大不了几岁,入宫当了皇后,是大雍最尊贵的女人,没想到......”
没想到先帝被那屠门氏魅惑,竟然要废后,虽然废后一事最后没成,但是先帝死了,姑姑也从皇后变成了琅琊王妃,往日的簇拥,如今变成了冷眼旁观。
怀夕动了动肩膀,端起酒杯:“起开!”
李柔贞立即摁住她:“你干什么,这里是大庆殿,大家都看着呢。”
怀夕已经起身,笑着说:“我去给琅琊王妃敬酒,我对她一见如故,不行吗?”
李柔贞感动得眼眶泛红,却紧紧地拉着她:“我知道你是看在与我的情谊上,才对我姑姑这样,但是,不可以,你姑母正在前线,若是此时惹怒了陛下......”
李柔贞摇了摇头。
怀夕轻笑出声,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就是想得太多,我只是去敬一杯酒,你搞得我像是要反叛一样。”
“怀夕,不能不多想啊。”李柔贞还要再说话,但是怀夕已经挣脱了她往琅琊王妃走去。
琅琊王妃身子重,正在专心地看公子小姐的们的表演,身旁有婢子伺候着,天气冷,她吃不了冷食,桌案上的食物都有炭火温着,即便没有人来敬酒,她也安之若素。
怀夕笑吟吟地走到她面前:“王妃,我来给您敬酒,祝您百福具臻、福寿康宁。”
琅琊王妃有些惊讶,她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上前,她笑着举杯,即便是当过皇后的人,但也仅仅只是花信之年,被人冷落,还能勉强支持,若是有人雪中送炭,难免会有些动容,她举杯:“多谢姑娘,也祝姑娘吉星高照,美意延年。”
眼见着琅琊王妃就要把酒杯送到嘴边,怀夕立马说:“王妃有孕在身,这酒可以不饮。”
琅琊王妃却一笑,把手中的酒杯往她跟前送了送:“你闻闻?”
怀夕真的就倾身一闻,眼角扬起一抹笑意:“酸浆啊!”
琅琊王妃笑着点了点头,把一杯酸浆一饮而尽,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怀夕本突然感觉大殿之中的丝竹声停歇了,就连笑谈声也没有了,就在她转身要看时,感觉身边一抹紫色,然后就是一个略显温和的声音:“嫂嫂!”
赵溪亭竟然亲自来给琅琊王妃敬酒,所有人都忍不住投去了目光。
本来夏怀夕不知死活地上前敬酒,众人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现在见圣上下了皇座。
琅琊王妃立即就要起身,两边的婢子赶紧去扶。
赵溪亭却抬手在空中虚虚一压:“嫂嫂身子重,不必起身!”
他的这个动作,两位婢子就不敢去扶了,琅琊王妃要自己起身。
“嫂嫂!”赵溪亭却手持酒杯躬身一揖:“祝嫂嫂母子平安!”
琅琊王妃一怔,撑着椅子的手一顿,她抬头看向赵溪亭的目光,想要从他的眼睛看到阴谋诡计,但是什么也没有,那双眼睛如平静的湖面一样澄净,如今,母子平安这四个字应该是对她最重要的祝福,她缓缓起身,跪在地上:“谢陛下隆恩!”
赵溪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上前虚扶,两侧的婢子赶紧扶起了琅琊王妃。
“嫂嫂安心养胎,朕一定会护佑这孩子长大的。”赵溪亭是皇帝,这句话就是对琅琊王妃母子的保证。
怀夕也替琅琊王妃高兴,冲赵溪亭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怀夕姑娘!”赵溪亭却叫住了她,一伸手,旁边的内侍赶紧送过来一杯酒:“多日不见,今日见到姑娘,也该敬姑娘一杯。”
赵溪亭抬手拿酒杯时,手腕处的佛珠轻轻碰了碰托盘,那清脆的声音使得怀夕的心灵一震,她赶紧垂目:“民女惶恐!”
耳边似有轻笑声,然后是赵溪亭的声音:“我倒看不出来姑娘哪里惶恐了。”
怀夕的确不惶恐,只是有些馋罢了,自己嘴馋,但是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来:“陛下莫不是最近眼睛有些不适?”
“你是说我眼瞎吗?”赵溪亭的声音微微有些冷。
怀夕也不装了,抬头看向他,眼角是微微的笑意:“是啊!”
大殿之中其他的人只看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说话,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是琅琊王妃却听到了,特别是听到怀夕的那句‘是啊’,更是吓得心惊胆战的。
赵溪亭手持酒杯,眼中的冷意缓缓融化:“祝姑娘这一生无忧无惧,自在欢喜。”
“借您吉言!”怀夕从琅琊王妃的桌案上倒了一杯酸浆,一饮而尽。
只是,在她以为自己会洒脱自然时,五官都被酸得皱起来了,忍不住抱怨道:“王妃,这也太酸了。”
一旁的赵溪亭饮尽了杯中酒,忍不住笑出了声。
琅琊王妃被这一幕搅得有些不明白了,赶紧倒了一杯温水给怀夕递过去。
温水入口,酸味被冲散了一些,她这才缓过来,微微冲赵溪亭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赵溪亭没有回皇座,反而走向几位大臣,与他们就立在殿中说话,丝竹声起,大殿之中又恢复了热闹。
怀夕一回到自己的桌案,李柔贞就一把抓住她,吓得小脸惨白:“你干什么啊,刚刚吓死我了。”
“李家的姑娘,就这么一点胆识?”怀夕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刚去敬酒,陛下就跟着去了,我还以为他要杀你呢。”李柔贞心有余悸:“以后不要这样了。”
怀夕坐定之后,微微垂眉:“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