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我一直陪着你的,”
韩韫搂着她的那只骨手,穿过发丝,越发用力了起来。
恨不得将二人融为一体去。
“韩韫,你知道吗?”
吴秋秋直起腰。
“嗯?”韩韫扬眉,认真道:“你说。”
“就是,时至今日,我总觉得,以我们为圆心辐射的周围人,身上好像都有一根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操控着,之前我也以为是阴山傀线。”
“可现在看来,那是连接他们命运的线,在某个合适的时机,将他们杀死。”
秦老的死,更加让吴秋秋确定了这个想法。
人的一生,会遇到多少人?
吴秋秋算不清楚。
但有人算清楚了。
但凡和她有交集的人,似乎都被一根根看不见的线给困住了。
它们织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困住她,也困住其他人。
要把这一根根乱麻一样的线剪开,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快了。
吴秋秋依稀感觉,她快到终点了。
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在预示着,她在慢慢接近真相。
但她不想再死人了。
“但是,你的身上没有,我的身上也没有。”
韩韫道。
他们虽是棋子,却也是棋局里最大的变故。
说白了,破局的关键点始终在自己身上。
“嗯。这两天纸人外公有什么动静?”
吴秋秋笑容明朗起来。
韩韫手指动了动,眉宇之间挂上了一抹思虑。
“他似乎,知道你发现他是纸人了。”
“他知道?”吴秋秋吃了一惊。
她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啊。
难道她身边也有耳朵?
“嗯,昨天晚上,故意露出了破绽被我看到,他变成了纸人。”
韩韫点头。
故意露出破绽,这个就有点奇怪了。
“我觉得,他可能是想提醒你什么。”
韩韫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走,去看看他。”
纸人外公一直和李慕清分房而睡,所以李慕清从未发现破绽。
他演了这么多年,却在这时主动露破绽给韩韫,定然是想提醒什么。
吴秋秋觉得,再不去,就晚了。
她马上前往纸人外公的房间。
而此时,穆老房间里灯火通明,窗户的影子显示他正在练字。
有佣人端着一盏茶到门外,敲了敲门。
敲门声过后,房内很是寂静。
佣人又敲敲门。
这才有声音传出:
“你进来吧。”
佣人便推开了半合着的门。
只听到‘吱呀’一声,屋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佣人身上。
“先生,晚茶。”
他低着头。
只见书桌旁,穆老坐在太师椅上,身子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头,像是在盯着宣纸上的字。
一束光打在穆老的身上。
致使穆老整个人都好像散发一层朦胧的光。
看不真切。
宣纸上的字隔得有些远,佣人没太看清,只觉得红得有些刺眼。
今晚有点奇怪。
他想。
但也没敢多问,赶紧走过去,准备将茶盏放下离开。
“咯吱咯吱。”
“滋滋滋。”
忽然,悉悉索索的,仿佛纸张摩擦的声音传入耳朵。
他以为是穆老在写字,便趁机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再也端不稳手中的茶盏,直接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人也瘫倒在地上往后退去。
“纸......纸人......”
只见原本还是个正常人的穆老,在他面前,身体一点一点失去水分,皱巴巴的,变成如同纸张一样的皮肤。
只要轻轻一戳,它就会皲裂开。
穆老的衣服依旧是先前的样子,却已经全部变成了纸糊的了。
不,应该说,穆老整个人都变成了纸人。
“不要,不要过来......”
佣人大喊着,想要爬出房间,然而房门猛地自动关上了,房中的灯骤然熄灭。
纸人慢慢朝着佣人转过了脑袋。
竹架编织的扁平脸庞上,是薄薄的桑皮纸,上面画着一张皱巴巴的脸。
五官平平的,目光更是呆滞。
“嚯......”
“嚯...”
纸人站起了身,挪动着僵硬的脚步向他走来。
“没......没有时间。”
“找,找......”
影子被窗户投进的月光拉得很长很长,洒在佣人的身上。
“你别过来,啊......救命,救命啊。”佣人大喊着往挪去。
“别走。”纸人一把拽住佣人的衣领。
那张扁平的彩绘脸,越贴越近。
他甚至闻到了胶水的味道。
“放开我......救命啊......”
可是纸人的手像是牢牢贴在他的衣服上,攥得很紧很紧。
“时间,时间......”
纸人的喉咙仿佛被撕裂,说话断断续续。
然而佣人哪里想那么多?
恐惧完全淹没了脑海。
他只能大声尖叫。
尖叫声划破夜空,然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吴秋秋脚步忽的一顿。
韩韫点头。
声音是从纸人外公房内传来的。
吴秋秋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
等到两人走到时,却见纸人外公的房门紧闭。
李慕清等人也闻声赶来。
“怎么了?”
吴秋秋指了指房间:“外公的房里传来的。”
“老穆?”
经过前些天的事情,李慕清心里对啥事都有点怵。
她上前砰砰砰敲门。
“老穆,老穆开门。”
可房里没有人应,门从后面锁着,灯也是关着的。
“外婆,你让一下。”
吴秋秋走过去轻轻把李慕清推开。
随后一脚踹在雕花木门上。
砰砰几脚,门还真给吴秋秋踹开了。
李慕清:“小秋,我其实希望你成为一个淑女的。”
“这已经是我比较淑女的行为了。”
吴秋秋笑笑,然后冲进了房间。
一把按亮了墙上的灯。
“这......”跟进来的李慕清捂住嘴巴,踉跄了几步:“老穆,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见房内,穆老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具纸人。
地上的佣人还在昏迷之中。
“不是变成这样,他一直都是这样。”
吴秋秋说道。
“什么?”
李慕清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相处几十年的丈夫,是纸人?
这搁谁身上能信啊?
“对的,他就是纸人,一直都是个纸人。”
吴秋秋蹲下身体,将纸人翻了过来。
她发现纸人外公一直拽着佣人的衣领,指着外面,似乎是有话要说。
像是时间紧迫来不及了那种感觉。
是在提示什么?
她可能猜错了。
纸人外公也许没有想伤害她。
吴秋秋从纸人外公紧紧撰着的手里,发现了一枚绿色的的东西。
“这是......”
吴秋秋从纸人手中把东西抠出来。
迎着灯光仔细地看着,莹润如玉。
里面透着几根红血丝。
血丝的周围又散发着隐隐的黑气。
这东西大概指甲盖大小,边缘也并不整齐。
就像是硬生生从某处掰断下来的。
“是,东岳庙的绿瓦。”吴秋秋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韩韫与吴秋秋对视了一眼。
几乎就确定了这是东岳庙的绿瓦。
纸人外公是想将这个给她吗?
“你看,秋秋。”
韩韫指着纸人外公的脚。
上面如蛛网一样布满了红色血线。
千丝万缕,缠满了竹架编成的双腿。
“阴山傀线。”
纸人外公,是徐老怪埋下的又一个伏笔。
她看向书桌,上面的宣纸整齐的铺着,写着一个红色的大字。
“死。”
那是一个无比扭曲的死字。
每一笔每一画,都是极致的扭曲,都外往外滋滋冒血的感觉。
笔触就像有触角在爬。
看一眼心脏便突突地跳。
吴秋秋眉头皱起,这是纸人外公写的,想告诉她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
“不对。”
“韩韫你看,这死字的笔画。”
虽然看着扭曲,居然看出了另外一个字的影子。
“生。”
吴秋秋目光闪了闪,有些复杂地看向纸人外公。
“外公是要我在死路中,找到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