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遇到的这件事,彻底让我怀疑自我,也让我重新审视我自己。
之前霞姐问我,她的资金什么时候能够解冻,我拖着她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几天后,她向我发来信息说:“你们是骗子吧?”
我依旧不承认,她又给我说:“我知道,你们不会认的,我也知道这些钱再也不会回到我手上。”
“之前,我非常信任你,相信你真的是一个金融公司的高管,真的是卓越的投资顾问。”
“为此,前几天我还跟我老公大吵了一架。”
“但是,我最近回过味来,我觉得你在骗我。”
“你骗我,我没话说,要换做以前,我一定自认倒霉。”
“可是我最近真的是特别困难,你能不能把钱还我一部分。”
霞姐给我发来很多信息,我看得出来,这是她的心里话。
但是,作为我们,到手的钱永远不会还回去。
你何时看到一个骗子会同情受害人的?
因此,我和她并不共情,这是所有骗子的共性。
你们也不要想着骗子能够共情你。
对于霞姐的这些话,我始终只有一个原则,永远不承认骗了她。
霞姐也没和我纠结我是否骗了她,继续给我发信息说道:“或许你觉得很可笑,你骗了我,而我却还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
“没办法,我最近真的是特别需要这笔钱,我的两个小孩都被查出来患有白血病。”
“他们还那么小,需要钱治疗,而我将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你,我这么相信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我老公的生意最近也遇到了困难,资金流断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被我拿去投资了。”
“我不求你把所有钱还我,我只求你能给我还三分之一,那正好能够我两个孩子的医药费。”
“我真的求求你了,我现在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身边人知道我被骗了后,他们都不愿借给我钱。”
“就算我说我孩子得了白血病需要钱治疗,他们也不相信,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如果你能还我一点钱,让我给我孩子治病,你要我怎么样都行,这辈子就算给你当牛做马,我都绝无怨言。”
霞姐最后给我发来一条语音,她哭泣着说道:“大哥,求求你了,我真的是没有一点办法了,你哪怕还我一点也好,让我应应急。”
我看着霞姐发过来的文字和语音,内心其实没有多大的波动。
我觉得,这不过是她的苦肉计而已,这种手法,我们诈骗的经常用。
她竟然还想用苦肉计把钱要回去?
我是谁?干诈骗的,能上她的当?
对于霞姐的苦肉计,我不予理会,直接冷处理。
到这个时间点,我都没有觉得自己有问题,觉得自己有错。
我已经彻底的融入了诈骗分子的角色,对很多事也不再怜悯。
至于那些被我骗的人的苦难,我想这个世上谁没有苦难呢,她们这么有钱,有苦难了就叫我把钱还回去。
这可能吗?
每个被骗的人,或者说每个生活在这个世上的普通一员,都有苦难。
如果我怜悯她们的苦难,那我将做不出任何业绩,面临的将是公司的折磨,园区的殴打。
到时候,谁又怜悯我?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确实太过无情,也太过冷血。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何会变成那样?
但想来,即便让我再选一次,我又能改变什么?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诈骗霞姐,那一切或许不会发生。
在我没有理会霞姐后,她又给我发了很多信息,我看了一些,但没看完。
直到三天后,她又给我发了很长的话。
“这个世界,有谁是好人?我的老公怪我,我的公婆怪我,周围人也怪我,所有人都在怪我,连我自己也在怪我。可是怪我又能改变什么?那些钱终究是回不来了,错就错在,我当初相信了你。”
“你可以不理我,但是我会让你看到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让你看到我,如果你有良知,我将会让你这辈子永远活在愧疚之中,如果你没有良知,呵呵......”
“我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最后,我将用这个世上最无力也最恶毒的话诅咒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霞姐的这番话,我当时看得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直到第二天,我在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一则新闻播报。
【沪市一女子被骗八百万,携双子跳楼轻生。】
新闻画面插播了一段当时的场景,虽然打了码,但我还是看到地上躺着的三具身影。
霞姐身旁一左一右,是她的一儿一女。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霞姐给我发的最后一段话是什么意思。
我才知道她真的没有用苦肉计,她的孩子是真的患了白血病需要钱治疗。
想起霞姐最后的质问,我如果是个有良知的人,将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我忽然问起我自己,我真的是个有良知的人吗?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成了杀人不眨眼的人。
霞姐和她一双儿女的死,我真的难辞其咎。
看着三具尸体躺在地上,我的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她们虽然是跳楼而死,但却是我亲手杀了他们。
我从小读的书告诉我,做人要温良恭俭让,要善待他人。
可我现在在做什么?在诈骗,在杀人。
我本来想做一个善良的人,却成了刽子手。
我看着新闻播报上的画面愣神许久,很久都没有缓过劲来。
而且我也知道,我以后将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警方如果调查,将会查到我身上。
在这一刻,我的心里是五味杂陈,我唾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没有勇气反抗现实。
我是纠结的一个人,是矛盾的一个人。
......
自从看到霞姐跳楼自杀后,我变得浑浑噩噩,我不再寻找客户,也不再给别人推销公司的产品。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做业绩,哪怕是那种很小的,几千块的业绩都没有。
我决心反抗,用无声的反抗来表达我的意志。
同时,我也在等待,等着公司给我算提成的时候,用提成还完赔付我就离开,然后在这里流浪,一辈子不再回去。
但我想的还是太美好了,因为霞姐死后半个月左右,公司给我算赔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