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终于赶在宫门落锁之前进了永和门。
守门的侍卫们,全副武装,看见周佑麟纵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公主殿下,忙上前整整齐齐行了个礼:“给四殿下请安!给公主殿下请安!”
周佑麟右手微摆,众人立刻定在原地,不再上前。
周佑宁迎面吹了一路的凉风,脸颊和鼻尖都冻得红红的,眼睛亮亮的,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太好玩了,我还要再玩一会儿。”她坐在马背上,不安分地晃荡着双腿轻踢马肚子。
孟夕然忙出声阻止:“公主小心,莫要惹恼了马。”说完,手掌轻轻地摸着白马长长的鬓毛,安抚它。
周佑宁扁了下嘴,也跟着伸手摸了摸它顺滑的鬃毛。
与此同时,孟夕岚从周佑麟宽大的斗篷中露出了脸。她的脑子有点晕晕的,面上微红,不知是闷的还是羞的。
周佑麟的手臂仍牢牢揽着她的身体,没有放开的意思。
孟夕岚轻轻一挣,不敢去揣测他的目光,垂着眼皮道:“多谢四殿下。”
周佑麟没做声儿,低头望着她的侧颜,她的双颊上早已泛起一丝寻常难见的红晕,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有不安,但眼中仍有倔强,耳边有些碎发轻垂在鬓间,随着他的鼻息而动,惹得人心头一阵痒痒。
周佑麟立刻收回了目光,没再做声儿,直接翻身下马。
孟夕岚暗松了一口气,正欲跳下马背,方才察觉自己的腿已经坐麻了。
这下可麻烦了。
周佑麟见她迟迟未动,随即像是明白什么似的,扬眉轻轻一笑,扔掉马鞭,往前站了一步,徐徐伸出了手。
孟夕岚还没反应过来,周佑麟就已经抢先一步,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从马背上给抱了下来。
孟夕岚惊得倒吸一口气,慌忙忙地推开周佑麟,结果,自己脚下一个不稳,又险些跌倒。
周佑麟看着她慌里慌张的模样,又是一笑,抓住她的手腕,等她自己能站稳了,才缓缓松开。
孟夕岚默默后退一步,重新对上周佑麟的双眼,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不该和他一起回宫的!万万不该!
几步之外,孟夕然只顾着照看周佑宁,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之处。
周佑宁被冷风吹得咳嗽几声,孟夕然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公主殿下小心着凉。”
周佑宁被厚厚的披风裹了个严实,立刻不觉得冷了。
她抬头望向孟夕然想说声谢谢,结果,无意间撞上他那双雪亮雪亮的眸子,不觉微微一怔。
见公主呆望着自己,不动也不走,孟夕然不由笑了笑,笑容淡而温和:“时辰不早了,公主殿下早些回宫吧。”
温和的语气,温暖的笑,温暖的眼,还有温暖的披风。
周佑宁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跟随在四哥左右的小哥哥,居然如此俊朗温润,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四月里的春风般……莫名其妙的,心里忽地涌上一股暖流,那暖融融的感觉,竟让她的心跳一阵加快,慌里慌张的。
“谢谢……”
周佑宁有点结巴地道了声谢,跟着扭头跑到孟夕岚的身后,像个突然怕羞的孩子似的,扭捏道:“岚姐姐,我累了,想回去了。”
她过来,恰好帮孟夕岚解决了眼前的尴尬。
孟夕岚徐扶着她的胳膊,含笑道:“好,咱们这就回慈宁宫。”
出宫的马车没能及时赶上来,周佑麟便吩咐侍卫又重新安排了马车送她们回慈宁宫。
孟夕然站在车旁,对着孟夕岚道:“等会儿,我会派人把竹露和竹青她们带回去的。”
孟夕岚点头“嗳”了一声,叮嘱他回去记得喝完姜汤驱驱寒。
周佑宁微微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手中揪着披风上的带子,再也没往外面看一眼。
待回到慈宁宫时,太后尚未就寝,见她们回来晚了,也没怎么责备,只说了句:下不为例,便让她们回去了。
折腾了一晚上,孟夕岚累得连句话都不想多说。周佑宁看着也是倦倦的,不管和她说什么,她都只是心不在焉地“哦”一句。
宫女们哄她早点去睡,可她不依,只是静静地坐着,手里始终摆弄着孟夕然的披风,一会儿叠起来,一会儿又打开,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笑,整晚都没有睡意……
…
夜是更深时。
慕容巧神情慵懒地从贵妃榻上坐起来,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望着帘外站着的儿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去哪儿了?野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说话间,宫女们掀起琉璃珠帘,让着周佑麟走了进来。
周佑麟缓缓落座,故意没回话。
他的行踪如何,母妃一向心中有数,此番明知故问,定是有话要说。
慕容巧一双明眸细细打量着儿子的脸,很快就发现了他唇畔隐藏的微笑,心里转了转,顿时有数了。
“瞧你的神情,八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周佑麟微笑道:“今日,儿子去了安国公府和孟侍郎说起常州赈灾一事,孟侍郎的一番见解让儿子十分受用!”
自己的儿子得此重任,慕容巧的心里,自然是一百二十个满意。
“安国公府没落这么多年,总算是出了一位栋梁之才。皇上对孟侍郎此人很是器重。你现在是最需要人脉的时候,若能将他归入囊中,也是一桩好事。”
虽说,后宫不得过问前朝政事。但慕容巧常伴圣驾,手里又掐着不少人脉,对于朝堂之事,自然一清二楚。孟家近两年颇有抬头之势,实在不容小觑。
“母妃的话,儿臣省得。”经过今日一事,周佑麟心中已有八成的把握,未来他会站在自己这边。
如今大局未定,正是需要收纳幕僚,巩固地位的时候。
慕容巧略微停顿了一下:“孟夕然那孩子也是不错,还有他那个妹妹孟夕岚,眼下已是太后跟前儿的大红人了。”
听见孟夕岚的名字,周佑麟握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淡淡地跟了一句:“那孩子的确与众不同。”
慕容巧闻言,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
“哦?是吗?”
她这个儿子素来眼光高,心气傲,能让他另眼相看的人,还真是不多。
这会儿,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周佑麟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啜了口茶,淡淡道:“她很有趣。”
想起方才的种种,他的嘴角微弯,似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