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树抬了抬眼,又低下头,眉眼皱得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
“怎么啦?”安燃见他沉默不语,面有郁色,挨着他坐下,又问:“怎么啦?”说时还抚了抚他的眉心。
林一树双手紧握,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
安燃心里有警惕,什么瞌睡都散了,耐心十足地,哄小孩儿似的哄他,“睡不着吗?还是饿了?”
“没有,”他微笑着,“你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晚呀,不是说早点回来吗?”
“有个方案,领导硬是要我今天写完交给他,”安燃边说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他的眉慢慢松了,“写了许久,改了许久,才这么晚。”
林一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似乎无限眷恋地亲了亲她的头发,“辛苦了。”
“唉,”安燃枕着他的胸膛,眼睛却一直看着他,耳朵里则全是他的心跳声,心渐渐地空了,放松下来,“你最好了,”她撇了撇嘴,“有人还说我能力不够呢。”
林一树轻轻地捋着她的头发,问道:“谁呀?”
“还能有谁呀,我那个领导呗,”安燃一想起顾云添就头疼,“他事儿可多了。”
林一树手一顿,空洞无物的双眼茫然地睁着,“是那位顾总吗?”
“对~呀~”安燃拖着尾音,脸色疲惫,“除了他,谁还会这样说我。”
客厅安静一瞬,突然,她直起身,手撑着沙发,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眼神探究,凑近问道:“诶,你怎么知道是他?”
林一树低着头,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手握了握,又松开,抿了抿唇,才说道:“猜的。”
“真的?”安燃又凑近了些,“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吗?”
这次他答得很快,“没有。”
“真没有?”
“嗯。”
“没有就好。”安燃一下靠在沙发上——深夜总是让人情绪波动,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现在她累得很,思考能力严重下降,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梦中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由远及近——
“燃燃?”——又由近及远,她好像被人轻轻抱起,很快又轻轻放下,落在和软的云上,彻底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被窗外的鸟叫声唤醒,眨了眨眼,待清醒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是梦游么?不对,昨晚的细节一一在脑海回放——她的两颊很快浮起一个笑。
她跳下床,走到镜子前,细细地打量自己:妆卸了,脸洗了,就连睡衣也换了——这全是林一树的功劳。
她的心迅速膨胀,像颗气球,轻快地飘到天上去。气球的薄红让她想起林一树的红脸。
平时她想和他更亲密一点,他总是脸红着拒绝,说什么这种事情得到结婚以后才能做,实在迂腐得很!
“噗~”安燃一想到他昨晚一定红着脸给自己换衣服,便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她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笑弯了腰。
早上吃过早餐,到公司后便开始工作,由于心情美丽,工作的效率也很高。下午六点,安燃正准备下班,可刚出办公室便和她的顶头上司即打了个照面。
她看安燃背着包,问道:“你这是要下班?”
安燃笑着点头:“对。”她逢人即笑的技能已经在职场修炼得炉火纯青,就算是假笑,也有八分真。
“领导还没下班呢,”这位上司朝其他办公室努了努嘴,“加个班吧。”
听了这话,安燃丝毫不意外,吐槽道:“领导的工资还比我高呢,要不要分我点儿?再说,我的活干完了,加班也是堆时长、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休息。”
当然,这话她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一是得罪领导不值得,二是,只要你说没活干,待会儿准有一堆活跑出来——不管原本该是谁的,反正肯定是你的了。
“云姐,”安燃仍然笑着,“不是我不想加班,实在是今天有事,”她在脑海里迅速编了个理由,“我家人来沪市了,”她顿了顿,“我得——去火车站接他们。”
云姐古怪地盯着她,“你爸妈坐火车来的?”
安燃点头:“是。”
云姐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清明,还夹杂着其他安燃看不懂的情绪,不过脸色倒是缓了缓,斥道:“就你天天有事。”
安燃“感激”地摇头:“下次不会了。”
这是安燃今年第一次准时下班,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和车比她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多。
前路注定拥挤,她放弃了打车和坐地铁的念头,反正下班得早,家离得也不远——平时打车也就二十分钟,她可以悠哉悠哉地走回去。
长期的加班使安燃早已忘记沪市的日落是什么样了,红色的?橘色的?还是像江市一样,金色的?
她沿着人行道慢慢地往回走,欣赏着道上梧桐叶变黄掉落,遥望远处的太阳渐渐西沉。
这段距离比她想得要远,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圆圆的月亮升上来了。
林一树应该吃过了晚饭,坐在沙发上读书。
安燃走到他面前,发现他只是将书摊开发呆,她眉眼含笑,轻轻地唤他一声:“一树?”
林一树猛地抬头,显然被吓到了,但脸上是惊喜的神色,“燃燃?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她简略地说:“今天没什么事。”
林一树将书挪开,起身道:“吃饭了吗?这么早回来该打电话告诉我才是。”
“还没呢,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安燃挽了他的手,“昨天回得太晚,今天作为补偿喽。”
林一树没回她这句话,又问她:“想吃什么?”
安燃无所谓道:“随便,什么都行。”
林一树想了想,开始报菜名:“那做个肉末茄子,双椒牛肉,一个青菜再加一个鱼汤?”
“啊?“安燃有些惊讶,“随便煮个面就行,不用这么麻烦的。”
他笑了笑,“我们两个还没正经地吃过一次晚餐呢,你头一次回这么早,不能浪费。”
安燃被他说得内疚起来,“那这样做吧,我给你打下手。”
厨房的气氛很温馨,安燃和林一树说起下午的事,“我就跟她说爸妈来了,在车站,我得去接,然后她就放我回来了。”
林一树听完她的分享,却有点心神不宁,停下手中的活,“这位领导,也是那位顾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