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间,白露突然问林澈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林澈一愣,耳边随即响起母亲上次在沪市说的话,脸色微红,见餐桌上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更觉尴尬。他点点头,“很好,”又补上一句,“很正常。”
“那就好,”白露放心一笑,“当初要不是你救了燃燃,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呢。”
稍晚些的时候,在安燃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
“今天下午你不是有课吗?”
“换到明天上午了。”
“你的腿……怎么样,还会疼吗?”
“不会,恢复得很好。”
……
你一言我一语,沉默与尴尬笼罩整个房间。寂静无言中,林澈递给她一个红丝绒礼物盒,脸上带笑,“这是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是一条钻石项链。“谢谢。”安燃只看了一眼便收到一旁,“浴室有新的毛巾和浴巾,你先去洗澡吧。”林澈于是把想说的话压下,点点头听她的安排,“好。”
安燃趁他洗澡的时间把以前买的室内帐篷的防潮垫拿出来铺在地上,在上面又铺一张沙发毯,一条凉被,再加个枕头,凑活睡一晚没问题。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安燃起身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窸窣的摩擦声配合推门声变得清晰。
她说道:“今晚你睡床。”
脚步声一顿,“那你呢?”
“我睡这。”她指指自己刚铺好的“小床”,氤氲的热气朝她的皮肤贴来,她不适地侧身躲了躲。
林澈因这躲闪的动作又是一顿,早上以来积压的各种情绪忽然轮番上阵,又委屈又难堪地问:“为什么?”
“什么?”安燃看不清他的表情,以为他问“床铺”的安排,“沙发太小,地板又凉,你的身体刚恢复,还是睡床比较好。”
“你觉得我恶心吗?”
安燃倏的看向他,见他也正直直盯着自己,黑色的眼眸沉沉,如万里高空的宇宙的黑洞。他问的应该是早上的事吧,看到那一幕的瞬间自己的确感到恶心,反感,甚至有点想吐。那是身体的反应,她无法控制,但语言可以。
“不,”她强装镇定,“我知道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非常理解。”顿了顿,“如果你实在忍不了,我们可以离婚,你可以去找别人……”
这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林澈当场愣住,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张张合合,几乎说不出话,“在你心中我原来是这样的人么?”
“我们是夫妻啊,”他压抑着质问,语气中带着委屈和不甘,“我想抱你,我想亲你,我想牵你的手,想和你做所有夫妻间该做的事儿……”
“我只想和你啊,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
在他看来,没有爱的性,比没有性的爱更加痛苦,更何况当面被心爱的人如此侮辱。这种双倍的痛苦不啻万箭穿心。
“对不起,我……”安燃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可真的不是么?一瞬间她也无法分辨,无从辩驳,“是我的错,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离——”
她的话被林澈打断,“婚姻出现问题怎么会是一个人的错呢?”
他垂下眼睫,像是找回理智般收起情绪,抬头瞥她一眼,又觉心酸,还是强撑起一个笑脸:“是我心急了。我理解刚结婚你不习惯,我可以等,多久都愿意,可是,能不能告诉我具体的期限啊?”
安燃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说永远呢?”
他的心瞬间一沉,没过几秒却又忽然笑了笑,摇头道:“不,没有永远。当初,你和他承诺永远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嫁给我吧?”
安燃眸光一沉,隐隐有些怒意,可他说得又哪里有错?她很清楚冲动的,犹豫的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也许正是因为清楚,才会无能地生气。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仿佛无言对峙。林澈轻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哪天你对我有一点点喜欢,请不要抑制它。”
安燃沉默半晌,方才回道:“这没有任何意义。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可林澈比她还固执,“你既然如此肯定,为什么不敢答应我呢?”
“好,如果有的话,”她仰头看向他,朝他固执地、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有的话。”
幸而她的卧室隔音效果非常不错,连一墙之隔的走廊也听不见一点争吵,何况几米外的主卧。白露和安时谈起女儿,还有令人满意的女婿,不禁感叹以前种种,真是恍如隔世。
只是,白露还有些担心,“燃燃好像还没放下。”安时对此倒看得很开,“这才结婚多久,你得给她时间呀。慢慢来,不着急。”
“我看悬,”白露叹口气,深知问题的症结在于林一树,“要是林一树还在,兴许能解开她的心结。”
安时不置可否,“他要是真在,这个心结兴许更重。”
“那可不一定。”白露摇摇头。提到林一树——这个她曾看好的女婿,她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愤愤不平道:“你说他们一家子怎么都这么狠心啊,骨髓捐了,病也好了,还要把他扔在m国。”
安时揉了揉她的腰,“别气。其实好理解,白血病有复发的风险,赵家把他放在m国,时刻监视,这就是一个移动的骨髓库。”
“这我清楚,”白露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这是犯罪,你怎么还轻描淡写地替他们开脱?”
安时有些无辜,“我不是替谁开脱,我是实话实说。”这个残酷的现实,就算是他和她也无能为力。他们只能确保自己的宝贝女儿远离这些罪恶并永远不知情。
第二天早餐后,安时要亲自送林澈去机场,白露又拍他一下,“昨天不是还和我说九点有个会议么?你忘啦?”说完转身向安燃,“燃燃,还是你送吧。”
安时小声反驳妻子:“外面天热呢。”
白露也小声地指责他:“人家小夫妻俩的事,你插什么嘴呀……”
林澈忙表示不必送,自己可以打车。
在“送不送”“谁送”的话题中显得沉默寡言的安燃拿起钥匙,对林澈笑了笑,“走吧,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