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公子有副跟他容貌很相称的好相貌,温润如玉,仿佛一颗饱满莹润的珍珠,整个人散发着光芒。
孟牧尘第一次见到明珠公子就很喜欢这个大哥哥,那天他因为跳舞跳的好被春爹爹奖励了一盘豌豆黄。
其实在教坊司他经常吃到这些比桂花糕还好吃的点心,但比起这些,他还是更怀念何伯总是塞给他的那盘有些干巴的桂花糕。
因此拿到豌豆黄后他顺手便给了伺候自己的小厮绿绮。
结果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便引来了旁人的不喜,不是别人,正是胡榕的儿子,他的弟弟孟延茗。
孟延茗在这楼里处处不如孟牧尘,春爹爹要大家早起吊嗓子他起不来,让大家锻炼身体的柔韧性他下不去腰,要大家弹琴他嫌手疼……
因此往日娇生惯养的孟延茗没少挨春爹爹的鞭子。
看着往日处处不如自己的孟牧尘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精致的豌豆黄随手就给了小厮,孟延茗怀恨在心,撺掇一群孟家的堂弟表弟要一起收拾孟牧尘。
趁春爹爹不在,他们把孟牧尘连同绿绮一起挤在房间里,说要抓花他的脸,看他还怎么被春爹爹另眼相待。
孟牧尘像个小兽似的努力护住自己的脸,同时还要反击还手,小孩子的叫喊声没有引来楼里的爹爹们,反而吸引到了路过的明珠公子。
他帮助了孟牧尘,喝退了孟延茗一群人。
明珠看着握紧小拳头一脸不服的孟牧尘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倒是有趣,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你你还敢还手啊。”
“为什么不敢,他们欺负我我自然也要还回去了,反正现在大家都是没有爹爹的孩子了,他们与我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日起明珠公子经常来看孟牧尘,会给他带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教他楼里每个爹爹的脾性不同,应该如何应对他们好不被受罚。
“我才不会被罚呢,我有乖乖听话,努力学爹爹们教我的东西,他们只会夸奖我,不会罚我。”
孟牧尘还有些沾沾自喜,自从进了楼里之后,他一次都没有被罚过呢。
“学那么快干嘛,傻孩子,学的越快你被送出去接客的时间会越早。”
明珠公子不忍的看向对自己处境一无所知的孟牧尘,看着小小的孟牧尘,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懵懂,无知。
忍不住便动了恻隐之心。
“什么是接客?”
于是孟牧尘便明白了教坊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说的好听是是给达官显贵表演歌舞的地方,说的难听也不过是个高级些的花楼罢了。
只听明珠公子讲或许孟牧尘还没有太直观的感念,一个月后,看着一身伤痕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的明珠公子,孟牧尘流下了眼泪。
“明珠哥哥,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被爹爹们责罚呢,我听过你弹琴,你的琴弹得那么好,比春爹爹的都要好听,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傻孩子,这不是楼里的爹爹们打的,是客人……我们这样的男子就是为了供那些人消遣罢了,受些小伤也很正常。
运气好熬到二三十岁人老珠黄后能成楼里的教导相公,运气不好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了床上。
从八岁那年进来楼里后,我还没有看过外边的景色呢,阿牧不如你跟我讲讲京城这几年的景色吧,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被继父困在家里,不准我出门玩,不过我可以跟你讲讲之前参加过的六皇君举办的春日宴,那次宴会可热闹了……”
“你竟然还认识六皇女的嫡女,阿牧如果有机会就想办法联系上那位嫡女吧,或许她有办法能救你出这吃人的教坊司呢。”
“可是自从进来后她一次也没有联系过我。”
果然女子都是薄情寡义的,看着浓眉大眼一脸正义的李青陌也是这样。
“唉,你我都是身若浮萍之人,哥哥也帮不上你什么,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明珠的目光看向窗户,仿佛透过窗户便能看到外边的世界了。
那日之后养了大半个月明珠身子才算好了起来,孟牧尘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生活,跟着教坊司的爹爹们练舞练琴,偶尔跟明珠哥哥聊聊天。
只是隔三差五他便能在明珠哥哥身上看到或深或浅的疤痕。
半年后,又受了重伤的明珠哥哥躺在床上再也没有醒过来,据说他死前眼睛一直是看着窗外的。
十二岁的孟牧尘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逃离教坊司的念头,他趁人不备,仗着身量矮小钻了狗洞,只是还没逃到街口便被人捉了回去。
春爹爹说要狠狠的打他,是绿绮扑在他身上死死的护着他,最后春爹爹说绿绮看管不力要代孟牧尘受罚,挨了一顿鞭子的成了绿绮。
看着绿绮红肿的鞭伤,孟牧尘彻底怕了,他怕绿绮像明珠哥哥一样离开自己,因此后来他再也不敢动逃离的心思了。
还好过了一段时间,他收到了李青陌的信件,信中说她要跟着被封为襄王的母亲去往青州了,特意准备了些黄金细软同信件一起交给了孟牧尘,希望他能在教坊司平平安安的。
孟牧尘想到了明珠哥哥教他的那些话,李青陌是他现在能抓住的最好的选择,如果想要逃出教坊司,不步楼里爹爹们的后尘,不像明珠哥哥一样被人玩弄,落得个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损的下场,就努力讨好李青陌吧。
孟牧尘已经知道自己这副在楼里养了几年的皮囊很不错,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靠美貌与女子的怜悯之心。
因此他写了一封看上去情真意切的信,让送信人带回去给李青陌,还好李青陌真的来看他了。
只是孟牧尘没想到十五岁的李青陌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常年练武使她看起来身高体壮,孟牧尘仿佛看到了那日闯进孟府的官兵。
但为了自己的日后,他强忍着恐惧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李青陌,得到了李青陌日后常与他信件来往的承诺。
在十五岁时得知自己要被春爹爹送给那个害死明珠哥哥的宣平侯后,他及时找人把求救的信件送给了李青陌,终于从京城的教坊司来到了青州府城。
虽然还是教坊司,但孟牧尘揽镜自照,现在自己这幅容貌应该能打动李青陌了吧,让她纳自己为侍,先摆脱教坊司,再一步步图谋其他,这辈子他定不要步自己爹爹的后尘。
可是孟牧尘没想到,原来当年他那个好母亲造反造的是襄王亲皇姐的反,襄王跟孟家有仇,她肯放过孟家亲眷的性命,只斩孟元湘一人已经是十分仁厚了,怎会同意自己的嫡女纳孟家人为侍呢。
知道不能嫁给李青陌,孟牧尘内心深处还不由的松了口气,虽说嫁给谁都一样,他相信靠自己这些年学来的东西肯定会讨得妻主的欢心,但他还是有些害怕那个一看就是武将的李青陌。
后来他哀切的求李青陌,希望她能帮自己找个好人家,帮他逃离教坊司。
是让自己的心上人成为一双玉臂万人枕的花郎,还是找个靠谱的女子嫁了,虽然这辈子不能与她相守,但至少孟牧尘能不受人欺辱,李青陌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孟牧尘便满心欢喜的嫁给了陈娇娇做小侍,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心。
孟牧尘暗暗下定决心,他定要成为陈娇娇后院最受宠的那个,拿捏妻主的心,过上富贵荣宠加身的一生。
只是后来……
“娇娇昨日总也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那,那我要娇娇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不见我,好不好。”
孟牧尘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陈娇娇,他想他肯定是沦陷了,就这样沦陷在了一个并不体贴,也没有多爱自己的人手里。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理解自己的父亲了,那人再不好,可父亲的一颗心却是一直在对方身上的吧。
否则父亲怎么会甘愿为对方做那么多呢,就算对方一直磋磨作践他,他也甘之如饴。
就像此刻的他一样,突然不再想什么独得宠爱,想什么掌家大权,只要陈娇娇能多看他一眼,让他怎么做都行。
…………
那就这样吧,虽然偏离了自己当初的雄心壮志,可孟牧尘觉得自己后半生很是幸福。
安稳、被尊重、陪着自己爱的人共度一生,没有阴谋算计,没有两面三刀。
尽管他这辈子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有贴心的爱人,和睦的家人,比起自己的爹爹,他已经很是满足了。
(孟牧尘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