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季萧依旧是习惯性的待在角落，这次还好地方坐。
她一条腿屈起，左手搭在伸直的另一条腿上，右手手腕很自然的放在膝盖上。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季祈夜看着多日没有见的季萧，他的语气和眼神都显得十分平静。
而他的手里拿着的是他们小时候都很喜欢吃的糕点——绿豆酥。
季萧闻言，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中抬起了头，视线在了他手中的盒子上。
还是小时候那家铺子里买的糕点，记忆久远，而季萧眸子里除了怀念之外，还有释然。
到底还是她太敏感了，其实说起来那个时候她算是无理取闹，想博得母亲的关注，才这么在意去买点心的小事。
想到这，季萧才说了一句：“你都知道了，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你和父亲甚至是母亲都知道，一家人就我不知道，我不需要你们自以为是的安排和施舍。”季祈夜说着拿着点心盒子的手开始有泛白的趋势。
他这恢复的这些天想了很多，不管季萧和父亲达成了什么交易。
但是他们至少在推自己走上继承人的位置的目标是一致的。
甚至他猜测连季衍都是季萧提前安排好的。
他不相信背叛了季萧的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也在想可能是我们用错了方法，但是已成定局的事，再追究过程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季萧搭在膝盖上的手腕下意识的去握住了左手手腕上的腕表，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季祈夜看着紧挨着角落的墙壁的季萧，听着她说的解释又不像解释的话。
空着的左手还是忍不住的捶向了牢笼的栏杆。
骨头与特制金属铁杆碰撞的声音在密闭的监狱里声音格外大。
季萧看见季祈夜的手红了，可是他坚强了很多，他没有喊疼。
“但是你杀死了星云这是事实，甚至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被你杀死，季萧你太会说谎了。”
季萧闻言，眼眸微闪，眸子里的异样一闪而过。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不动手，父亲就要拿阿锦威胁我。”
季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季祈夜看着她的眼神都阴沉了几分。
“你不是最讨厌被威胁了，怎么那个时候就选择妥协了。”
季祈夜明显不信，对于这一点，他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可是他是我的父亲，而阿锦是我最在乎的人，况且伤了她的人我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季萧此话一出，季祈夜还有什么不懂，所以不管受不受父亲的威胁，季萧都不会放过星云。
“我知道了，所以其实从星云伤害路锦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命运就在被改写了。”
牢房门开的那一刻，季祈夜把点心放了进去，却没有往季萧的跟前走。
仿佛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鸿沟，而两人谁都不愿再越界。
“这个点心还是小时候的口味，直到我星云遇害之前，我都在想怎么修补我们之间的关系。”
季祈夜的话使季萧本来微垂的眼帘抬起，眼里带着点疑惑之意。
他们之间有什么需要修补吗？
季祈夜瞧着季萧眼里的疑惑，就知道一直以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而季萧丝毫没有把他想要极力改变的家庭关系放在眼里。
于是他解释道：“我知道父亲母亲对你和我有所不同，等我真正意识到了也为时已晚了，可是我还是在努力修补我们家庭之间的隔阂。”
说到这里，他看着季萧的眼睛里那了然的神色，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仿佛季萧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或者说早对他们这个家庭彻底失望了。
“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说完，季祈夜才感觉到了手上的疼痛。
他想，怎么会这么痛，明明他要习惯这些不是吗？
季萧听完季祈夜说的话，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弟弟。
原来……他也有自己的情绪，也会在某一天突然长大，也会有他执着的事。
“一直都不需要，我说过你该长大了。”季萧还是说着违心的话。
她说过伤害了阿锦的人她都不会让他们痛快。
亲人报复在她身上的东西，她总会有别的方法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显然猜忌在自己父亲和自己弟弟之间发生了。
“从我失去继承人位置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
可是父亲母亲都不相信我，所以我没有出生就好了，你也这么觉得吧？”
季祈夜怎么也没想到，季萧这样的人会说这样的话，她也会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你恨我们吗？明明你不用承受这些对你来说的无妄之灾。”
“没有，还记得你告诉我你和星云在一起的那天，你问我的吗？”
季祈夜回想起了那天，他和自己的姐姐分享喜悦的时候，自己问的问题。
他的眼眸微颤，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我向来不会对已经发生的事而后悔。
如果说真的后悔的话，我想我可能就不应该出生。”
季祈夜看着季萧的表情依旧平淡，但是收紧的掌心出卖了她。
她也会陷入某种情绪无法自拔，她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所以季祈夜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大概是如果没有我，你们都会过的很好……”
季祈夜最终还是在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这是父亲让我带给你的。”
这句话饱含深意，他有一瞬间确实想让季萧替星云偿命的冲动。
可是他知道，季萧是自己的姐姐，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强大而有要害他的想法……
季萧看着这盒点心，想着父亲会突然这么好心吗？
可是父亲为什么要给自己送点心呢？她真的喜欢吃这个吗？
所有人似乎都这么理所当然的以为，就连她自己也默认了这件事。
想着的同时，季萧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地上的那盒点心面前。
而当她蹲下身子打开盖子的时候，头顶就响起了季父的声音。
“不要以为你把路锦藏起来了我就找不到了，我有的是时间。”
季萧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起身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格外沉静淡漠。
季父最讨厌季萧的这种眼神。
接着又说了一句：“你还真是你爷爷和太爷爷交出来的人，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不忘挑拨我和你弟弟之间的关系。”
“ 您究竟想说什么？向我炫耀您打败我了？”季萧连问两句，盯着她父亲的眸子道。
季父看着即使在牢笼里被关着也依旧不卑不亢的人说道：“反正你被判了终生监禁，也激不起什么火花了，不如自己了断吧。”
季萧听到自己父亲的话，眼里瞬间激起千层巨浪，眼神微微闪烁。
她的父亲想要她死。
“为什么？”
“你的存在始终是个错误，你太会蛊惑人心了，或者说你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
季父想着利唯让自己查的关于帮助季萧的势力，现在始终没有一点头绪。
他还是坐不住了，明明现在季萧被关着，可是他总是感到心绪不宁。
“没有，您多虑了，可是您不会做噩梦吗？”季萧看着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父亲，轻声问了一句。
“我们早就万劫不复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季父望了一眼地下的点心盒，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晦暗之色。
季萧察觉到了季父的眼神，聪明如她，原来这盒点心有问题。
“这盒点心很好吃，您对我有过心软吗？”
季萧这句话一出，季父就知道了季萧知道了自己的意图，他也没有藏着掖着了。
毕竟季萧她太敏锐又太聪明了，除非他坦诚，季萧又心甘情愿，不然季萧不可能吃这盒点心。
“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季父的话，让季萧确定了这是盒有问题的点心。
“您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我是心甘情愿的，包括您现在想让我去死。”季萧说完当着季父的面打开了点心盒。
季父看着季萧毫不犹豫的把点心往嘴里送时，他眼里还是闪过了犹豫之色。
可是最终他都没有拦下季萧的动作。
“帮我隐瞒我的死讯，这次就当是我还给您和母亲的。
既然是生养之恩，我自然心甘情愿。”
季萧说完，当着季父的面吃下了那块点心。
季父听完季萧的最后一句话，看着季萧看着他那完全陌生的眼神，他知道他完全失去了他的女儿。
失去的彻彻底底。
季萧倒下那一刻，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路锦的脸庞。
她的模糊的意识想着，果然她还是最舍不得她，可是她还是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