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搏暂时的还不能确认,三哥突然的把赠送房子的决定旧事重提,是因为出于对乔杨的愧疚以及补偿;还是真的就只是出于躲避闲言乱语的初衷。
但是这个决定的最终实施,却又肯定是异常麻烦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乔杨的性格,无论是三哥还是叶搏自己,任何一人如果直接的就向乔杨提起这个决定。
乔杨会被吓着的同时,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会登门半步!你信不信……
难题甩给了叶搏,三哥当起了甩手掌柜。
同时的,叶搏也觉得,三哥也是在同时的给自己提个醒。
当晚叶搏就没在三哥家住下,吃完晚饭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一个人,回了八仙宫。
慕念君应该还不知道乔杨出事背后的这些事情,叶搏也就没去由此打扰她的休息。洗漱一番后,就躺倒到了床上。
这两天,提着一股子气,还真的是有点累了。可是等到人真的躺到了炕上,大脑却又是空灵般的兴奋,半点困觉的意思都没有了……
无所事事间,叶搏突然想起,炕边储格里还放着慕笑君这回从京城里给自己捎回来的会长师侄转赠的大师兄的手稿复印件。
一下子的就来了兴致,叶搏翻身而起,搜寻的找到后,当场拆了封。
手稿,一共的被分成三册分别装订着,会长师侄在封面做了标注。
叶搏拿起“壹”,靠在炕边,翻阅了起来……
基本上是按照年代的顺序,大师兄回忆性质的书写着自己的自传。
邑江门边死人堆里被师父刨了出来,从此拜入师门。相依为命,亲同父子的新生由此开始了……
叶搏在看,代入感极强,江南烟雨间,一串串熟悉的地名、人名,甚至自己也已烂熟于心的法器、招式,甚而美食,玩具等各类俱杂跃然入目。
大师兄拜入师门时的年龄,和叶搏当年跟随师父时是大体相当的,因此在最初的阅读时刻,叶搏是极其容易产生共鸣的。
从而不由得去联想,自己也是那么大年纪时曾经把玩过的某个文具,阅诵过的某个书本,曾经大师兄也是亲手的触摸过的。或者因为年代久远遗失,师父是按照旧时的形态给自己复制的……
某一种美食,虽经年月的轮换,异曲同工的食材和制作工艺,在古法一成不变的烹制技艺下,还依然保存着和大师兄当年品尝的相同的口感和味道……
但大师兄,又无疑是比自己更幸运、更幸福的,因为他经历和见证过师父最风华正茂、浩气长空的最灿烂岁月,并且随后日夜为伴,并肩作战的共同拥有了数之不清的共同回忆……
师父一生所收的四个徒弟,虽然年龄跨度巨大,但却有着一个共同的明显特征,跟随师父拜师学艺时,都是“孤儿”的身份!并且不论入门前在俗家是否有名有姓,一律的都跟着师父从此姓了叶姓。
叶搏自己也是!
至少自己历经岁月,越来越坚定的打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特殊年代,师父给大师兄起的名字是叶仕隐。
何谓隐?
不愿暴露的匿名为隐,
不能明说的苦难为隐;
保护在自己身后,护其周全同样也是隐。
无为为隐,未知为隐,忘我为隐,保全为隐……
“隐”并非消极的逃避,而是人类认知、表达与生存的必需策略。
大师兄很幸运,是亲身经历过栖霞流云观曾经辉煌的。
当年,大师兄被师父带回去的时候,至少山门还开着。虽然说已经是外敌入侵,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师祖、师伯以及各自门下的弟子却都人还在,支撑着流云观最后的辉煌……
大师兄当时还是个小孩,功课是最轻松的。自从被师傅带回来观中,养好伤以后,又好像的被师傅一下子给彻底遗忘了,领了饭碗每天按时点卯的去食堂混个一日三餐,剩下大部分的时间,就完全的属于自己了。
顽童的天性被彻底的释放,终日里和道观内以及附近农户人家的一群同龄孩子漫山遍野的疯玩着,无忧无虑。
在道观里怕被师伯,师兄们责骂收拾,出了道观就彻底无法无天了。
栖霞山里有很多无名的山洞,愣生生的被这群顽童整成了人间福地,不分年代和国籍,任何这个岁数的男孩子,天性和爱好都是完全统一、一致的……
大师兄在自己的文稿中,终于的提到了一个令叶搏大脑瞬间充血兴奋的人名字!
在跟自己玩耍的一众伙伴中,和自己关系最为要好的是年龄相当,并且同为观中一名正式修行的小道士!
大师兄标注其为“小程子”!
同时的又有童趣的备注,小橙子叫自己“小叶子”……
“小程子”是同样是寄名在四师伯坐下的一个孤儿,当年是不是已经有了道号,已经完全的不急的了……
程姓!
四师伯!
曾经那枚已经到了自己手上,却又痛失的“正心”扳指,按照顺序,不就正好是四师伯手上留存的宝物吗!
“小程子”,“程疯子”!
就这么很自然的被叶搏极大可能的联想到了一起……
叶搏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看去,甚至直接跳跃着走马观花的暂时忽略了一些此刻自己不太关心的章节。
直到大师兄开始用明显的低沉情绪开始讲自己难得的一次和师父的外出经历……
当时,金陵城,普通老百姓又可以正常的进出了。
师父特意的有天一大早,招呼着大师兄早早起床,两人换上了普通农户人家的装扮。
师父背着半袋子未脱壳的红高粱米,就领着自己进城了。路上多有交代,让大师兄一路尽量的寡言木讷。如果遇到有人盘问,就说是父子两人,进城来拿高粱米换些钱接济家用,再换些灯油、盐糖的回家自用。
金陵城劫后余生,满目苍夷的落败景象忽略不说。进了城后,大师兄才慢慢的有所体会,师父冒着风险带着他,是以自己来做行踪的掩护,方便办大事的!
当晚,两人没有出城。临近天黑的时候自己被师父偷藏在了一间只剩三堵墙的破败小院里,随后师父就失踪了……
鸡鸣前刻,师父人才回来,抱着已经昏睡的自己开始出城准备回道观了。
城门开放的第一时刻,第一拨的出了城,刚上大道就急步如飞的抱起自己跑了起来。
兴奋的在自己耳边开心的炫耀。
“干掉了三个!快点走!晚了就可能封路了……”
一路潜山入水,师徒两人终于在天亮以后回到了栖霞山脚下。
来不得半点喘息,师父脸上的倦容和笑意瞬间消失。只给自己吩咐了一句“后面跟着”,就悲怆哭喊着向流云观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