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身体重新组合受影响的关系,严从从走得并不快。
子慕予已经缓过来了,才见那道诡谲的黑影歪歪扭扭地走来。
“怎么做?”子慕予问。
“给娄伯卿上香,叩拜,告诉他你需要借他的香火一用。普通的火烧不了它,但这星星香火可以。”大一道。
子慕予立即爬起,踉跄往神龛台走。
县民纷纷避让。
徐千策等人不知她要做什么,满是疑虑。
子慕予凝重神色让他们感到不安。
剩下的那位白玉京弟子深受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已经被几个胆大的男性县民绑起来了。
危险还没解除吗?
子慕予在龛台上拿了一把香,就着红烛火焰点香。
双手捧香竖于眉前,头颅刚磕下十五度角。
突变陡生。
骤起穿堂之风。
「哐」的一声!
先是神像倒落。
「喀嘭」!
香炉突然碎成八瓣。
满炉香灰撒在龛台上,香支洒落一地!
这在县民看来十分不吉。
他们惊喊着,甚至痛哭出声:“我们杀了人,神明是不是拒绝护佑我们了?”
“人不是我们杀的,是他们杀的。神明要怪罪,可不能怪我们啊!”不知谁喊了一声。
惊惧之下,纷纷有人附和。
齐浪等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怎能这样!我们杀人都是为了保护你们!”朱月璃气得跺脚,脸涨得通红。
子慕予眉头拧起却不是为着这些纷乱。
“怎么回事?”她问大一。
大一好像也挺意外:“我也不知。”
“喂,这时候是能掉链子的时候吗?”子慕予急道。
“这看起来……按理说不该啊。你还是仙人身,并未迈进化神境,他娄伯卿怎么就受不住你一拜了?”大一十分不解。
子慕予迅速走回门前。
严从从已经站在门口。
不远处,还站着虎视眈眈的萧子衿。
看见那肉堆的一刹那,县民吓得惊叫妇孺怕得啼哭,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厥倒。
罗浮洞其余五人,艰难地挪至子慕予身后。
他们终于知道为何子慕予会伤得那么严重,心无比沉重。
连子慕予都打不过杀不死的东西,他们如何能匹敌。
子慕予当先,头顶悬着染血的「君阳」。
齐浪、吴念虹、徐千策在后。
接着是苏云深、朱月璃。
他们分三层站在县民跟前。
清源县的县民心思各异。
他们有人在心里大骂罗浮洞的人不该惹怒白玉京的弟子,给他们招来灭顶之灾。
也责怪罗浮洞的人不该在神殿里杀人,惹怒他们供奉的神明。
因为这份异心,子慕予身上的反噬逐渐加重。
心脏似乎要被勒碎了。
就连苏云深脸色苍白有些惴惴地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咱们不理会这件事,死的就只有一个金石头而已。”
“说什么胡话!今天是死一个金石头,可以前死了多少金石头,以后还要死多少金石头!我们为什么要为错误的事情妥协!”齐浪恨声道。
原本也有些动摇的朱月璃神色一凛。
徐千策、吴念虹从没动摇过,死死盯向门口的敌人。
严从从似在试探。
一步一步走近。
半只歪脚探入门槛。
“你们守住门!”子慕予脚下一点,与「君阳」如子弹射出,扑向严从从。
严从从肉块被撞飞散飞门外。
像长虫的脉管伸出,这一次竟不想着接合成体,开始各自为战,肉块如石头飞向子慕予。
如此恐怖之状又引得县民一阵惊叫。
子慕予自知不能让这些东西沾身,羽鸿步踏出,快如流星,暂且躲避。
肉块却突然有了智慧,见追子慕予不着,改变方向,朝神殿飞去。
子慕予一见不好。
闪身至神殿门前,以「君阳」幻化成的盾挡住神殿之门。
「嘭嘭嘭嘭!」
如巨石砸在盾上。
子慕予的双脚寸寸后滑。
徐千策等人齐齐上前帮忙抵挡。
忽然几根脉管穿透盾牌,直直刺穿撑在盾牌上的手掌,一时也不知是谁受了伤。
子慕予急捏剑诀,唤来不知是谁遗落的长剑,砍向这些触探的脉管,将齐浪等人一个个拉开:“闪开!”
她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黄纸,嘴唇翕动,撒向空中。
三个连五官都不甚清晰的傀儡人在白光中站起,取代他们重新抵住巨盾。
这是子慕予第一次同时化数人。
她甚至还有一缕神识留在躯体里保持清醒。
可是,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止水诀意在消散,随着诀意消散的还有汩汩鲜血。
子慕予所踩的地面很快便汇了一块血滩。
鲜血的颜色深深刺激了一双双眼球。
那些县民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一直护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他们一直供奉的神明,而是眼前这群人啊!
这些人也只是想给死去的金石头要一个公道。
给他们凡人要一个公道。
这些人作为仙君,只是清源县的过客,完全可以将这一切视若无睹,甚至是成为一丘之貉,继续纵妖祸害他们的性命。
他们有什么损失呢?
他们与白玉京做对,只是要争抢他们清源县百众的愿力吗?
若是这样,何必要做到这种地步,连命都不要了?
刚才自己还对恩人心生责怪,真是猪狗不如啊!
子慕予知道自己快要力竭,看着手腕上一直都摘不下来的灵印镯,有些无奈地低喃:“娄伯卿,难得向你求助一次,你还放我鸽子!”
就在此时,突变再生!
天穹最先裂开一道金光。
似被什么生生劈开的。
神殿里的钟吕无人自鸣。
「当」!
神殿上空神光万丈。
歪倒在神龛台上的神像突然立起,骤现光晕。
梧桐树被从上而下的威势压得枝叶尽断。
所有人脊柱一痛,皆不自控地弯腰低头俯地。
除了子慕予。
她的傀儡人突然燃烧了起来,在空中化成灰烬。
她的神识却丝毫无伤,尽数归体。
「君阳」颤鸣着悬回子慕予身侧,做保护之状。
而门口前的烂肉都着了火,变成一个个小火堆。
萧子衿都僵立在那里,成了一根半熔的人形蜡烛。
子慕予看着怪异的一切,愣住了。
突然,一股兰花香气从身后飘来钻入鼻翼。
“学会了?以后需要我的时候,只需跟灵印镯说一声。”好听的声音轻轻地在子慕予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