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照到家时,程中谋还没回来。
他下午就打过电话,说他晚上要去中转库处理一点事,晚点回来。
李南照洗澡后吹干头发,刚好十一点。
自从上回生化妊娠后,她就将工作时间调整成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早点睡养身体。至于工作室,也不是时时刻刻要她亲自盯着才能运作。
李南照摸出手机想给程中谋打电话,又担心他在忙,将手机放下。
之前她在家休养几天,来做饭的阿姨做事麻利,程中谋便继续留用她做钟点工。下午阿姨过来搞卫生,如果他们回家吃饭,阿姨就做一顿晚餐。
李南照在家里没什么可操心的,便从冰箱里拎出半瓶果汁,再混上她喜欢的冰汽水,随后走向阳台。
钱多多已经趴在笼子里睡着了,这会儿它听到李南照的动静,又跃起来冲她摇晃尾巴撒娇。
李南照打开笼子将它放出来,钱多多跟着跑去阳台,趴在她脚边发呆。
一人一狗吹着微凉的夜风,夜空的星子并不明亮,只有寥寥几颗,就像芝麻油饼上的芝麻。
没过多久,钱多多突然警惕地站起来,两只耳朵支起来。
李南照意识到什么,她飞快站起来冲向垃圾桶。
可是来不及了,门锁轻响,程中谋已经走进来。
李南照赶紧扭身,把还没喝完的果汁汽水混合饮料,连带瓶子一同塞进洗衣机里,还顺手合上了洗衣机盖子。
程中谋走过来就看到李南照背着手站在阳台玻璃门处,钱多多也一脸老实蹲在她脚边。一人一狗的神情惊人一致,都是眼珠子左右转,就是不看他。
“你们干嘛呢?还不睡觉?”
“就要睡了。”
程中谋觉得她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
“刷牙了吧?快去睡,别熬夜。”
“哦,好的。”
李南照想等他走了,把汽水瓶从洗衣机里掏出来,可程中谋迟迟不走。
他看她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侧头问:“不想睡?”
李南照摇头,又点头。
程中谋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突然像拔葱一样将她原地拔起:“既然不想睡,就陪我洗澡吧。”
李南照被突然失重的感觉吓得尖叫,捶了他一把。
她心虚地瞟了一眼洗衣机,钱多多也跟着汪汪两声。
程中谋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了?”
李南照看程中谋的目光四处扫,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答非所问:“不是说去洗澡?”
程中谋被她的主动弄得浑身燥热,不再废话,抱着人就走。
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洗澡的,两人从浴室里出来时,李南照已经头晕脑胀。她无力地挂在他肩膀上,被他扛回房。
她累了,沾床就昏昏欲睡。
她心里记挂着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倒是困倦上头,很快就沉睡过去。
程中谋收拾了浴室里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又扔了两颗洗衣珠进去,按下洗涤按钮。
他回了房,房里还亮着橘黄的小夜灯,照在李南照安静的睡颜上,显得恬淡而美好。
程中谋侧躺在她身旁,右臂支撑着脑袋,静静看她。
看了一会儿,他又叹气。
离李南照生化妊娠已经过去两个月,医生说三个月后复检没问题就可以尝试怀孕,但他并不想。
可是李南照明显对此热情高涨,本来每天睡到小中午的人最近早睡早起,还主动要求跟他去健身房锻炼。
他不忍心给她泼冷水,可他真觉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就两个人过挺好的。
家里已经多了一个钱多多来争宠,再来一个孩子,还有他什么事儿?
恐怕以后他的家庭地位要一落千丈,狗都排在他前面!
次日李南照醒来时,发现程中谋正坐在飘窗上静静瞅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干嘛?”
程中谋突然展颜一笑,眼神发亮,眼尾微弯。
李南照被他笑得晃了神,心跳漏了一拍,总觉得这笑不怀好意。
程中谋从身后拎出一件染了紫色的白衬衫和一个玻璃瓶子:“亲爱的老婆,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李南照看清那瓶子时瞬间变了脸色,她昨晚的汽水瓶......
程中谋看她眼神躲闪,手指抠着被单,像一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他忍不住乐了。
他一早起来晾衣服,看到洗衣机里的玻璃瓶子时很意外,再联想到昨晚她跟钱多多的反常,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真是好气又好笑。
程中谋走过来,俯身盯着她问:“这么喜欢我,喝不完的果汁,特地给我染一条黑加仑口味的衬衫?”
李南照下意识往后仰头,离他远点儿,靠太近感觉压力好大。
她不吱声,只是耳廓渐渐泛红。
他又问:“那就是怕我?”
李南照飞快摇头否认:“不是。”
“那是为什么?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抠门得连老婆喝汽水都不允许的人吗?”
李南照又不吱声。
片刻后她主动道歉:“谋哥,我错了。”
“哦?哪错了?”
李南照愣了一下,哪错了?
好像从她记事起就是这样,外婆不允许她吃生冷的东西。小时候村子里的小孩儿在夏天都喜欢买冰棍吃,但外婆从来不让她吃。
她记得婚后有一次回家吃饭,外婆就叮嘱程中谋不要让她吃生冷的东西,程中谋严格执行外婆的指示,把她盯得很紧。
倒也说不上她怎么怕他,只是她偶尔这样跟外婆打游击,偷偷吃冰棍、喝冰汽水,已经形成习惯。
程中谋看李南照不说话,又想到她住院治疗之后,有一次偷偷下楼吃雪糕,看到他时就条件反射一般将雪糕扔了。
他在想,她是不是经常背着人躲起来吃这些生冷零食?
程中谋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南照,我不是管束你,也不是说绝对不准你吃这些,可是外婆说你以前身体不太好,吃生冷的东西容易生病。”
“要不你抽个空去医院看看,身体哪里不舒服就治哪里,没必要搞得自己压力这么大。大夏天我也会想喝冰啤,你偶尔想吃雪糕、喝冰汽水都是正常的,不需要有罪恶感。”
“你在我面前也不用这样谨小慎微,我是你的男人,你大可以放松一点。以前外婆一个人带你很辛苦,你怕生病给她添麻烦,宁可压抑这种口欲。现在不一样,有我在,你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跟我讲。”
李南照听得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定定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程中谋挑了挑眉:“咱们是夫妻,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李南照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感觉心里有什么被温柔的力量反复冲刷,轰然倒塌。
吃早饭时,李南照将昨天许同律师跟她提及的出庭作证的事跟程中谋说了,问他是什么想法?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不了解出庭作证有什么影响,自然不敢一口答应下来,想跟他商量一下。
程中谋听了先是蹙眉,随后说:“这种刑事案件是公诉案件,即使你不出庭,律师也可以申请强制证人出庭,作证是公民的义务。”
李南照眼巴巴看着他,那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程中谋掏出手机给公司的法务部经理打了一个电话,将这件事跟他说了,问他有什么建议?
片刻后,程中谋挂下电话,对李南照说:“法务经理说可以出庭作证,但是一定要实话实说,讲究方法跟策略,绝对不能被原告或者被告的律师牵着思维走。你当晚在什么场所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大概是几点钟。有什么说什么,不能多说也不能少说,千万不要加入自己的揣测。”
“比如你当晚见到几个男人拖拽一个女人进入酒吧侧边小巷,那就如实回答,至于他们把这个女人拖进去做什么,如果你没有亲眼看见,就不能随便下结论。哪怕按照正常逻辑思维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不是亲眼所见,你就不能说。因为这很有可能误导案件的走向,要承担作伪证的责任。”
李南照明白了,点头道:“好的,我会注意。”
程中谋看她神情凝重,说:“没多大事,别担心。”
吃过饭后,李南照就给许同律师回了一个电话,跟他说自己愿意出庭作证。
许同律师对她表示感谢。
随后李南照在家里用电脑处理工作邮件,没过一会儿,她收到钟辞发来的微信。
钟辞发了他表妹结婚的现场照片过来,跟她说,他表妹对这一套婚服特别满意,特意交代他感谢李南照。
李南照才想起今天是他表妹的大婚之日,她回复过去:你表妹喜欢就好,不用太客气。我拿钱干活,客户满意就是我追求的目标。
钟辞哑然失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公事公办,好歹是前相亲对象呢,怎的半点旧情都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