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绵自那次从寂霜宫回来后,心底便生了嫌隙,再也不想同姜语嫣她们一处玩耍了。
她与她们虽是年纪相仿,可观念上却是天差地别,再混在一处只觉怪膈应的。然而,为了不落单,为了那所谓的合群,她不得不强忍着不适,来到了蹴鞠场。
蹴鞠场上,孙自成他们正踢得热火朝天。那鞠在众人脚下翻飞,小皇子小公子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鸟,满场奔跑。
孙自成脚下的鞠尤其漂亮,五彩的丝线缠绕,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惹得一众小皇子小公子们喜爱不已。可他好几次射门,那鞠都与球门擦肩而过,这让孙自成心头火起。他猛地转头,瞧见了孟绵,竟将这股子邪火迁怒于她:“你这晦气的,一来就扰了本公子的运气!”
孟绵却不生气,在她眼里孙自成就是个徒有炮仗般的脾气,实则毫无威慑力,真正令人闻风丧胆的该是封羽琛那样的。
她娇俏地舔了舔嗓子,用团扇半遮着脸,说道:“好吧,那我不看啦。”孙自成被气得满脸通红,却拿孟绵毫无办法,只能一跺脚,又回到场上继续踢球。
就这样,孟绵整个仲夏就在这蹴鞠场边度过了。青莲也打消了让王嬷嬷照看她的念头。
田假结束,孟绵到了该去国子监的日子。
八月朔日,迎来了孟绵的十岁诞辰。锦华宫内并未大肆操办,只青莲一早为她端来长寿面和寿桃。
青莲望着铜镜中映照着女孩娇俏的面容,不免心生感慨,一晃眼皱巴巴的小粉团子已出落成这般模样了。
她为孟绵插上步摇,绕过层层纱幔,拿来一个书袋:“公主,看看可否喜欢?”
蓝色的缎面上绣着几株精致的兰花,栩栩如生,边缘用淡黄色的丝线镶边,收口处系着一根淡粉色的丝带,打了一个漂亮的髻子。
太久远了,久到孟绵已经记不清在国子监的时光了。
辰时,阳光柔和地洒在宫道上。青莲命宫人套好了马车,孟绵在青莲的搀扶下缓缓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孟绵坐在车内,神色略显凝重。她望着青莲,轻声说道:“青莲姑姑,我这一去国子监,早出晚归的。我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青莲眼中含泪,微微点头应道:“公主放心,青莲定会照顾好自己。”
孟绵握住青莲的手,继续说道:“切莫太过操劳,累坏了身子。天凉时记得添衣,莫要贪凉生病。”
青莲哽咽着说:“公主,您在国子监也要事事小心,用心学业。”
孟绵微微一笑,说:“我知晓的,你不必过于担心我。只是我不在宫中,你若遇上难事,定要想法子找人帮忙。”
青莲是在十年之后才会生重病,彼时发现的时候已经药石罔顾了,若是发现的早,想必不会落得前世那般下场。
马车在两人的交谈中,向着国子监的方向稳稳前行。有风吹开车帘的一角,孟绵一眼就看到了两道单薄的身影。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封殇和封羽琛徒步往国子监而去。
孟绵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封殇身形瘦高,却笔直如松,尽管清瘦,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挺拔之感。而封羽琛才将将到封殇肩膀处。
他斜挎着一个灰色书袋,那书袋很是破旧,布料上的颜色早已褪去,只剩灰扑扑的一片,还有不少缝补的痕迹。但封羽琛走路轻快,脸上洋溢着愉悦,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国子监生活充满了期待。
孟绵将视线投向封殇的书袋,原本的五颜六色被黑色取代,上面依旧是缝缝补补的痕迹,似是承载了太多生活的艰辛。孟绵眼神闪了闪,心底泛起一丝涩意。
随后便不再看他们,转而看向长街的烟火气息。
这条通往国子监的路,她来来回回走了有四年,熟悉的景致此刻却让她生出几分感慨。
国子监坐落于京城东面,孟绵一行不消片刻便到了。
国子监坐北朝南,呈三进院落布局。入门是集贤门,往里是太学门,再进有琉璃牌坊,高大华美。接着是位于中心的辟雍,建在圆形水池中央的高台上,四周有长廊和小桥。左右是作为教室的六堂,往北是彝伦堂,乃是藏书之所。整体建筑对称,红墙黄瓦,古朴庄严。
孟绵自田假以来,一直为和封羽琛同窗之事而烦闷。
国子监内分为六堂三级。这六堂分别是率性堂、诚心堂、崇志堂、修道堂、正义堂、广业堂。其中,初级班为广业堂,中级班为修道堂和正义堂,高级班为率性堂、诚心堂和崇志堂。
孟绵年岁尚小,就读于广业堂,至于封殇大抵是去了正义堂吧。
国子祭酒站在高台之上,声音洪亮地介绍着新进学的封羽琛。那些公子小姐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
封羽琛扬着一张笑脸,一脸的和气,眼睛明亮有神,透着真诚与友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魅力,很是讨喜。
坐在前面的李梦茹忍不住回头对孟绵说道:“安宁,你看这新来的同窗,看着就很好相处呢。”
孟绵抬眼瞧了瞧封羽琛,心中虽有想法,却并未言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很好相处,实则日后笑里藏刀的封将军羞赧地说:“诸位同窗,在下封羽琛,初来乍到,还望各位多多关照。能入这国子监,实乃荣幸之至。日后与大家一同求学,还望多多交流,共赴学业之途。”
祭酒捋着胡须,笑着点点头,谁不喜欢好学生呢。他看过封羽琛做的文章,心中很是赞赏。
为了让进的学子更快适应,祭酒便问道:“是否有人愿意同封羽琛坐一处?”话音刚落,许多人纷纷举手表示愿意。孟绵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这热闹的场景。
看到这么多人愿意,祭酒很是欣慰。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说道:“那便让封羽琛同李梦茹坐一起吧。”接着又看向刘臣书,“刘臣书,你坐到前面去。”刘臣书没意见,乖巧地应了一声,迅速收起桌上的物件就搬过去了。
南诏国的男女大防并不严苛,因此男女共坐一桌研学,更是司空见惯。
可孟绵不开心呀,虽然这次封羽琛未和他同席,但他同李梦茹坐一处,就在她前面的位置,怎能叫她不难过。
好在她惯是个心大的,不到片刻便安慰自己,现在的封羽琛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不是十九岁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