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还能说什么?
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他出门上锁,她又忍不住隔着门板问道:
“能不能……等江辞安空闲了,让我见见他?”
祝九行爽朗一笑。
高声应下。
“得嘞,您就放心吧!一定给您传达到位!”
沈长乐这才松了一口气。
扫了一眼潮湿破旧的被褥,她没有像前世一般嫌弃。
毕竟……
比起牛棚羊圈,这已经好太多了。
趁着天还没亮。
她阖衣躺到了床上,想要睡一会。
折腾了一整日。
她倦极了。
一阖眼就睡着了。
梦里,她又重回了前世被迫害的那段时光……
陆明朝将她封闭在半透明琉璃水箱里,只留一点缝隙。
稍有不慎,就会溺水而亡。
她只能时刻警醒着,艰难呼吸。
看着她挣扎,陆明朝癫狂大笑。
他说……
他的戚琼玉就是呼吸困难,病死的。
要让她也体会一下不能呼吸的痛苦……
那时候她就想问他:
为什么要把对戚琼玉的爱,转化为对她的恨?
就因为她招他做了驸马?
所以,他就这么恨她?
甚至将戚琼玉的死也算在了她和皇兄的头上……
这公平吗?
又不是皇兄赐死的她。
凭什么要报复到皇兄身上?
要恨,恨她一个也就够了!
为什么要将皇兄绑缚在烈日之下,活活晒死?
“皇兄……皇兄……”
她满头虚汗,被梦魇住了。
半晌醒不过来。
忽觉一阵清凉,自额头传遍全身。
将她从潮湿黏腻中解救出来。
辗转醒来。
她迷蒙地睁开湿哒哒的眼睛。
看见眼前晃动的轮廓时……
她没忍住,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江辞安身体一僵。
脑袋宕机了一瞬。
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睡迷糊了。
将他认做了她的皇兄。
刚想扯着她的胳膊推开她。
她却越抱越紧。
“江辞安,别推开我……求你了。”
她声音像是浸满了眼泪的海绵。
软软的,又很沉重。
让江辞安听了,心里很难受。
酸涩难当。
不知为何,想抚一抚她的脊背,安慰她一下。
手抬在半空。
却停在了三寸之外。
想起她与祝九行……
他又忍不住冷声:
“你是谁都抱吗?”
此言一出。
江辞安明显感觉到颈上玉臂一松。
似是被戳中心事一般。
她低着头,松开了手。
面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羞愧,低头看着被衾,脸色发白。
江辞安不知她为何是这个反应。
还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
心里更是不爽。
语气阴沉。
“找我什么事?”
沈长乐是想起前世最后那段时日,她被陆明朝扔进了军营。
她突然,好自卑……
觉得,没资格抱他了……
就算今生的身体还是干净的,可她的灵魂已经……
千疮百孔。
不复从前。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害怕透过那双冷漠的眸子,看见他炽热又明亮的金黄魂魄。
她会觉得,自己不配……
听见他沉声质问。
她攥紧了被衾。
始终不敢抬头。
显得委屈又可怜。
低声呢喃着:
“我,一个人……害怕。”
攥着被衾的手指指尖泛白。
她很怕会听见他嘲讽的话。
但是没有。
江辞安正在为她的话惊诧。
他想过千百种她叫他过来的理由。
求他放了她?
想要换房间?
可就是没想过……
她说她一个人害怕!
想要他陪她!
分明祝九行要比他闲得多。
而且还是祝九行送她过来的!
可她还是想要他陪……
只要他陪!
他强忍着。
还是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好在她没有抬头。
调整了半晌,方才平静下来。
压着情绪,低问:
“怕什么?”
见他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沈长乐才抬起眼眸。
“这里是山寨,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不是还有祝九行?”
沈长乐眨巴着大眼睛。
犹豫了片刻。
怎么感觉,他这话透着一股子酸味?
一定是错觉。
“他怎么能和你比?”
她直言不讳。
亲眼看见,向来不苟言笑的威虎山二当家。
翘着嘴角,哼笑了一声。
虽然笑意转瞬即逝,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江辞安,你笑了。”
江辞安很快又沉下了脸来。
故作冷漠。
“没别的事,我走了。”
沈长乐急忙扯住他的衣角。
“等等!”
再陪我一会儿。
“那个……之前在路上,我不是故意藏钱的;
让祝九行买车,也只是因为……我不想坐抢来的车。”
江辞安蹙了蹙眉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
啊?
又说错话了吗?
“那你之前生气……不是因为这些?”
她仰着白皙的小脸,穿着鹅黄的纱裙。
坐在一片破败的木床上。
就这么眨巴着闪闪发光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光线昏暗。
江辞安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陷在她的眼眸中无法自拔。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好想狠狠揉乱她的头发!
想把她欺负哭!
他咕嘟一声,咽下心里躁动的欲望。
难能耐心地解释:
“我没有生气,天快亮了,现在要去清点山寨人数。”
见她拉着他的手不松。
他也实在舍不得动粗。
便只好笨拙地哄着她:
“不用怕,你是我带回来的人,没人敢动你。”
骗人……
你上边还有个大当家呢!
上一世就是……
见她目光闪烁,明显不信他的话。
他有些不悦,感觉被挑衅了!
轻轻捏起她的下颌。
“谁敢动你,你只管报我的名字,我看谁这么不要命!”
哦,好帅。
沈长乐被迷得笑成了星星眼。
满眼崇拜地看着他。
滚烫的目光,烫得他倏忽松开了手。
眼神闪躲,耳梢泛红。
与被其他女人簇拥不同!
被喜欢的小丫头崇拜着……
成就感得到最大化满足!
突然觉得活着都有意义了啊!
从没觉得装逼这么爽……
他强作镇定转身出门。
沈长乐追下了床。
“江辞安,我等你一起吃饭!”
他心尖一动。
这种家的归属感是怎么回事?
自小流浪,各国漂泊的他……
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沉着眉目,压下心头悸动。
他沉闷又短暂地“嗯”了一声。
大步出了门去。
沈长乐送了几步,正因他的应允开怀。
却忽地听闻门外一声嗓音尖细的娇嗔:
“安哥,你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这次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东西?”
认出这个算不上熟悉的声音是谁。
沈长乐沉闷地坐回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