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嗒呱嗒——
恣意飒踏之声传遍街巷,一匹快马穿行于车水马龙间,显得格外英气勃发。
毕竟是千锤百炼的军中马,正如那些铁骨铮铮的沙场将士,必是不凡的。
今日之前张之铎从没来过望尊城,但他依旧可以驱着快马用不慢的速度在陌生的城中奔驰。因为他要去的是太守府,根据大夏城池建制,城内太守府的位置都在城北,所以他只管一路向北,待看到一座威严庄重的官邸之后,便定是太守府了。
果不其然,当他穿过层层街巷之后,远远就看到前方一座不同于周遭的气派宅子屹立,门口是四名守卫,他们威风凛凛,明察秋毫地打量着经过府门前的一切事物。
“吁!”
张之铎收缰停下,对警觉赶来的守卫亮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密函道,“在下丘家军张之铎,求见太守大人!”
守卫定睛观瞧,反复确认着信封上的徽章印记。
数息后,守卫们放下警觉,连忙有一人下去接过缰绳。
“大人请稍候,我们这就去通禀一声。”
张之铎下马,把脏孩儿接下来,然后由着守卫把马牵到一边去。
少顷,先前跑去的守卫又回来了,还带了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一见张之铎,立马快步相迎,恭声道:“在下太守府管家,请军爷随我入府。”
说着,管家引领二人迈入府邸大门,当看到脏孩儿的时候,他面露迟疑之色,但一闪而过,仍是对着张之铎卑躬有礼,一路上介绍着望尊城的风土人情。
不得不说,这种边陲之城的太守府还当真不小,而且处处气派,装饰华丽,雕梁玉柱几乎随处可见,看得出来是砸了不少银子的。
只是一个边陲之城的太守府,能获得如此巨大的资金修建,却叫张之铎一阵心头震颤。
兜兜转转进入府邸深处,里面又有单开一院,这才到了太守的居所。
“请!”
管家领着两人进了院子,然后直抵中央正堂。
门开着,里面正有一名满身贵气的老头迎面走来。
老头笑容热诚,伴着笑声揖礼道:“在下望尊城太守周奉,见过丘家军大人!”
张之铎连忙回礼,“在下丘家军张之铎,按大夏官制,太守大人掌管一城可是四品大员,晚辈一届先锋小将,不过领五品俸禄,又岂敢在太守面前妄称大人。”
“来,进来说!”
太守周奉呵呵一笑,越发热情关切地道,“闻言丘家军已至北郡,又驻扎在我望尊城外不远,如此一来当真是令人安心呐!”
张之铎落座受茶,他没回应周奉的奉承话,只是将丘鹏飞写下的密函拿了出来。
“周大人,这是我家将军写的一封信,命我亲手交给大人。”
“哦?居然是丘将军亲笔,我可得好好看看!”
周奉见张之铎这人直来直去,也是识趣地不再说客套话,赶忙接过密函,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上面的丘家军印章,然后拆封阅读。
随着阅读的加深,周奉脸上原本的笑容渐渐消散,还偶尔地用余光观察旁边的张之铎,多有为难之色溢出。
张之铎没打扰,只是静静等待周奉读完信。
“哎,丘将军的要求,我这做太守的本该全力配合的……”
周奉轻叹一声,脸上顿时浮现出浓浓的自责,他眼神羞愧道,“实不相瞒,非是本官胆敢违命不遵,实在是我这望尊城如今境况堪忧,捉襟见肘啊。”
见他如此为难,张之铎皱眉问道:“丘将军跟大人要了什么?”
周奉拿着信展示给张之铎,道:“将军说要本官召集望尊城所辖范围内的所有筑基境以上的武者,同时还要在我望尊城里正用军备粮草……这,本官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张之铎沉默,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
第一次,这是他跟随丘将军这几年来第一次,遇到地方官员直接开口向丘家军拒绝支援的。
短暂沉默后,张之铎对周奉道:“周大人,可是那两条都难实现?”
周奉无奈苦恼地摇摇头,解释道:“张大人,想必您方才也看到了,这望尊城里已经快要人满为患了呀!天下皆知安龙城沦陷,当天就有数十万百姓弃城而逃,而我望尊城离得最近,还是首当其冲,几乎一半的难民全往这边逃命了。可不是本官跟张大人你买惨啊,这个把月来,那些难民一波接一波往城里冲,那可是将近三十万人呐!”
张之铎深深吸了口气,再次问道:“所以,无论是人,还是物,周大人都很难借给丘家军了?”
“哎,张大人啊,若是难民之事不解决,本官先是愧对望尊城的百姓,我身为地方太守,当有爱民如子之心,否则如何称得上是父母官呢?今时难民之多前所未见,我也得有足够的粮草给他们果腹不是?至于人的话,现在各大家族都在本官的协调指挥下,派人维系望尊城内的安定,全城那么大,大街小巷都得加派人手,也不可能有人可以调往丘家军助阵啊。”
周奉吐起苦水来简直不给张之铎插嘴的机会,他察觉到后者眉头渐渐蹙起,又是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道:“而且张大人您也懂得,一个两个、一百两百的难民还叫难民,一万两万也姑且接得下。但当这个数量达到了十几二十万甚至更多的时候,那难民还能算得上是‘民’吗?”
张之铎面皮一抖,静静看着周奉,凝着目光道:“不愧为地方父母官,周大人的见解一语中的,下官受教了!”
周奉微微一滞,有些没明白张之铎的态度,但眼见自己一个劲的推辞定然是不行的,便转而提议道:“不过这件事乃大事,本官一时半会也不能轻易下了论断,不如张大人今日就屈尊在府内休息,待到明日,我必然给张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张之铎略作思量,颔首道:“好,那就明日,希望周大人能尽快筹备。”
“那是自然。”
周奉含笑答应,又向门外叫道,“来人,送张大人去客房住下,最好的那间!”
张之铎告辞,周奉拱手回应。
片刻后,张之铎就带着脏孩儿跟随管家前往了侧院一处客房之内。
进入屋中,张之铎在桌前坐下,露出沉眉思索状。
脏孩儿不客气地拿了块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不解道:“你在愁什么?那个太守不是已经说了明天会给你答复吗。”
张之铎冷笑一声,道:“你不懂,即便到了明天,他也不会按着将军的信件将物资、人力备齐的。”
“为什么?”
脏孩儿越发疑惑,“那你既然知道他不会给你东西,怎么还不回去复命呢?”
张之铎道:“不急,我倒要看看明日他会给我个怎样的交代。”
脏孩儿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懂他们这些大人的心思,只觉得头脑发胀,道:“算了,反正我是要留在这座城里的,若能在这大宅子里睡一晚,也算是赚了!”
说罢,他径直走向床榻,一脸享受地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