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永是真的老了。
不只是年龄上，而是心态上已经不再有曾经的那种气魄。
这是周扬在林家的客厅里陪着林建勇小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后。
心里产生的最大想法。
实际上不仅仅是林建永。
这几年他接触过的退休老领导并不少。
包括关振林和马进才在内，甚至就连李维中都有这种心态。
毕竟不是谁都像谭文山那样身老而精神不死。
这么多年。
周扬见过的老领导里面。
唯有谭文山的思想一直在紧跟时代进行蜕变。
不过这也跟他本身就是思想研究领域的资深专家有关系。
谭文山的思想理论水平极高。
甚至不夸张地说已经到了一种超越当前时代的境界。
对于时局的判断以及时代发展的规律。
这一位有着很深的见解。
纵然是周扬每隔一段时间也会跟这一位进行交流。
于他来说。
既能开阔自己的思想，打破思维的局限。
也能映照自身，增强内功。
当然。
他也很清楚。
出现这种情况。
这并不是因为林建永他们这一群人在心理上受到了某种挫折。
而是年龄的增长。
再加上局势的变化让他不得不随波逐流。
任由岁月洗净心底的躁动而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一方面。
目前各项工作渐渐趋于平稳。
有萧林升在，已经足以应付当今的局势。
这让他们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渐渐接受如今的强势风格。
另一方面。
时代是真的变了。
以往的很多想法不可避免地会被历史的滚滚洪流所淹没。
尤其是随着00后这一代年轻人的成长。
他们也已经渐渐走向舞台的中心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不说别人了。
就譬如林建永自己的外孙，李一跟林真真的儿子李振南。
在思想上都跟他们有着极为不同之处。
这种不同很容易在思想上造成冲突。
纵然是周扬自己。
在工作中，他也是采取引导的办法。
而不是过于强硬的手段来推动各方面工作的平稳过渡。
对于这种做法，周扬本身是没有异议的。
过在他心里始终都恪守着一条底线。
一旦触碰到这条底线，那不管是谁，恐怕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推入历史的深渊之中。
这一次杨华钊如果不是及时踩了刹车的话。
周扬甚至可能会因此跟萧林升联手。
直接将整个保守体系的力量连根拔起。
届时不仅仅是杨华钊会很狼狈，恐怕就连张孟安和季长安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我们都老了，以后到底怎么样，终究还是要看你们的手段。”
“当年老何曾经讲过一句话，做事情做在当下，但是谋划要谋划在未来。”
“至于未来怎么样不能预期，我们能做的其实也就是朝着可能遇见的方向去努力。”
“我们能走到如今的地步，是一代又一代人相继努力的结果。”
“所以你们一定要稳，只有先稳住大局，才能图谋其他。”
客厅里。
林建永享受着周扬亲自泡的茶汤。
思考问题的逻辑和说话的思路仍然十分清晰。
这一点周扬是极为认可的。
不过对于林建永的某些观点，他也只能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
现在世事变化太快，很多事情都不在预料范围之内。
纵然是他。
也只能尽力去按照大方向走。
却不敢说什么事情是笃定的。
“老领导说的是，这一点我和萧书记的想法跟您的意见不谋而合。”
“目前总体上是平稳的。”
“即使有一些不稳定的因素，也仅仅只是观点上的分歧，在本质上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周扬自然明白林建永的意思。
这一位终究还是不想让杨华钊落个不太好的下场。
不过这也跟林建永的性格有关。
当年自己决意要去天东的时候。
林建永就曾经向他提出过弃壹争其次的建议。
从这一点上来看。
他总体上还是偏向于保守的。
不过林建永的保守跟杨华钊不同。
杨华钊的思想偏向于走常规的老路。
不赞成建立新的秩序体系。
对于搞强硬那一套更是有着强烈的反对意见。
当然。
这个观点固然不错，毕竟这是经过发展验证的道理。
但是时代变了。
同人的发展是同样的道理。
时代是向前的，但是时代的发展是充满曲折的。
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以听到林建永的话。
出于对这一位的敬重，周扬虽然并没有直接反驳。
但是也并没有表示完全认可。
而此刻坐在周扬身侧。
赵红军跟李一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都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担忧之色。
这两位可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如果今天吵起来了那可是大为不妙。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
闻言林建永并没有说什么。
而是话锋一转道：“我就说了吧，这茶叶啊，虽然同样是一种东西。”
“但是泡出来的味道，还得周扬亲自出马才行。”
“你们呐水平不行。”
听到林建永一语双关的话。
林真真白了自家老头子一眼赶紧打了个圆场。
“爸爸，不是我们水平不行，是您的要求太高了。”
“周书记的茶艺水平那是大师级别的。”
“您也不看看一般人能喝得到嘛，我看呐您这是难为人。”
随着林真真的话音落下。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也被林真真插科打诨的这么一句弄的轻松了不少。
赵红军跟李一对视了一眼，两人心底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尤其是李一。
他跟周扬是早年就认识的老朋友。
那时候他们都才20多岁的年纪。
至今他仍然记得当年在汉东的时候，他，谭超然，再加上周扬和纪明楼一起喝酒的情形。
只不过时过境迁。
将近三十年时间过去。
如今纪明楼早就已经退休了。
他们三个还在，但是身份和地位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谭超然已经贵为京城市书记。
就连他也到了这个位置，他日一旦下放就是封疆之吏。
而面前的周扬就更不必说了。
这一位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快的让同一个时代的人基本上都难以望其项背。
这才过了多久。
他就已经坚定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就连自己的老岳父都只能跟他平辈讨论。
甚至还不愿意跟周扬发生观点上的强烈冲突。
（两更，能发个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