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敲门的时候,王月还在胡思乱想,打开门看见东山紧紧攥着的小手和手的主人,心里还是隐隐刺痛了一下。
东山没有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静静的等在门外,进或者不进,决定权在王月。
看着美到不可方物的女主人现身,韩云下意识的抽出了自己的手,退一步躲在东山背后。
王月明白两人在犹豫什么,在尴尬什么,但是她始终冷静。
这就是韩云吧?东山天天提起你,回来就好,这里就是你的家,快进来。王月忍着嘴里的咸味,先伸手拉过了韩云。
既然爱了,就爱他的全部吧,哪怕是最后受伤的是自己。
韩云听着王月的话,心里五味杂陈,眼泪扑簌簌滑落,但是始终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对于王月的迁就,东山是明白的,从一开始就明白。
东山径直去厨房做饭,韩云像痴呆一样,任由王月带进浴室洗澡。
东山只会炒番茄鸡蛋和水煮鱼,冰箱里也只有这两样,自从住进来王月也就只吃这两个菜。
盛好米饭的时候,王月带着穿浴袍的韩云回到韩云的房间,打开衣柜。
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浴袍、睡衣、连衣裙,长袖、短袖、吊带,下面的抽屉里整齐排列着内衣裤,各种颜色的丝袜,俨然是全新的。
韩云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情绪,转身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王月像姐姐一样,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后背。
别哭了,妹妹,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东山为你所做的一切,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给你们自由,如果你愿意留在这里就更好了,我和你一样,不想看到东山痛苦失落。王月耐心的开导着韩云。
刚刚给韩云洗澡的时候,韩云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放眼望去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万念俱灰、肝肠寸断,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小女人瘦弱的身体上,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饭后,韩云乖巧的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她也需要认真思考一下,自己以后到底要何去何从。
厨房,王月第一次陪着东山一起收拾碗筷。
李成被人打成重伤,全身骨骼关节尽碎,一只眼睛已经彻底失明,大脑、小脑受到重创,恢复行动能力已经是不可能的,大小便完全失禁,而且终身再也不能做男人了,暂时还在昏迷之中,据说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非常大。王月轻声说着,暗自观察着东山的反应。
东山没有回应,默默冲洗着最后一个盘子。
李家黑白通吃,这件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会找到我,如果你选择留下,我会尽力保护你,如果你想带着女朋友走,我也会帮你们离开。虽然她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案,但是说出来还是狠狠的刺激着自己。
他们不会为难你吗?东山拉着王月的手,认认真真的问道。
当然会,我已经被停职了,家里可能也会受到影响,但是我一个女人,并不可能对他做什么,迟早会水落石出的。王月还是有些担心东山。
但是你的存在,早晚会被翻出来,我不希望你因我受到伤害。说完,王月把头靠在东山肩头,潸然泪下。
听着王月的话,东山心里一样很复杂,现在就走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放不下王月,更不能撇下她自顾自的走了,而且自己还有重生的绝活,在韩云身上试验过以后,他现在有了绝对的把握。
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东山思索片刻。
说吧,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的。王月仰望着这个随时都能牵动自己情感的男人。
给韩云安排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陪你解决完眼前所有的事情。东山现在已经非常清醒,只要有他在王月身边,就算是死他也能把她一起带回来。
而且随着第二次重生,他在体能、力量和思维上都有了很大的进化,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惧怕死亡,反而有些期待。
你还是带着韩云一起走吧,我很感谢这段时间你给我的一切,我早就应该心满意足了,只是一直忍不住想要把你留在身边,既然你已找回真爱,待在我身边又生死难料,不如尽早离去,如果有缘,我们自会相见。王月无比惆怅,可现在的现状,容不得她犹豫。
我还是回老家去吧,王月姐姐对你很好,东山不要辜负她,我已经脏了,再也配不上你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进入你的视线的,王月姐姐,东山其实早就把我忘记了,他现在爱的人是你。韩云从头到尾听清了两人的对话,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再留在东山身边了,肮脏不堪的过去,让她无颜面对曾经挚爱的男人,但是绝情的话还是先伤到了自己。
离开他,也许才是她现在要做的。
妹妹,你误会了,东山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他的心里永远住着你,这个房间,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为你精心挑选的,我既然能接受你的存在,自然不会不顾你的死活。王月也渐渐恢复冷静。
弟弟,你们好好聊聊,今晚我回我妈家住。王月说完回了卧室。
少顷,王月换好衣服,交代几句,背着包走了。
老婆。东山试探的叫着。
韩云瞬间泪眼模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老公,我……。韩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往下说。
老婆,过去的事,暂时不要再提了,你还记得撞车时的情况吗?东山握紧韩云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好像记得,可是……韩云也不知道那一幕是真是假,疑惑的看着东山,当时是东山拉着他跑回去的。
嗯,是真的,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重生了,换句话说,现在的你我是独一无二存在的,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你都是我命中注定的人,不要再想离开我,所以现在我希望你能暂时待在安全的地方,我怕我不一定有能力同时保护你们两个人,但是我又不能不管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能懂吗?老婆。东山尽可能简短,尽可能说的容易理解一些。
我懂了老公,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等你来接我的。韩云有些释怀。
东山哄韩云睡觉后,穿好衣服出门。
王月肯定不会回她妈家,那现在不是在迪吧,就是在酒店,很容易找到。
果然,迪厅门口停着王月的车。
想都没想,东山直奔二楼角落,一抹孤单的身影正坐在他曾经孤单寂寞时的位置上,正坐在他俩曾经疯狂过的位置上。
看着泪眼婆娑的王月,东山心如刀绞。
姐姐,我们回家吧。东山半跪在王月身边,轻轻挽住女人冰凉的小手。
王月放下酒瓶,抬手拂过东山的脸庞,一滴滴眼泪悄然滑落,洁白无瑕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弟弟,我以为我真的放得下,我以为我可以很大方,我以为我至少能保持自己的骄傲和尊严,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王月再也无法忍受。
东山没有多言,就这样默默陪伴着,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有两双眼睛冰冷的瞪着他们,就像是看着两具尸体。
东山搀扶着王月走到车门旁边,王月突然转身吻住东山。
良久,东山把王月哄进副驾驶,两人驾车一路向东。
眼看着轿车与桃园三巷失之交臂,王月猛然打起精神,看向右侧的倒车镜。
本想提醒东山,但是看这个行车路线,他显然是已经察觉了。
东山的开车水平还很一般,明显没法甩掉后面的车。
座位往后移,我来开。王月有点着急,伸手解开了安全带。
系好安全带,相信我,我并不是想要甩开他们。东山看王月解开了安全带,有些着急。
后面尾随的一辆车变成了两辆车,东山勉强开过火车站,一路向南。
前面越来越偏僻了,你会有生命危险的。王月再次忍不住提醒东山。
东山嘴角滑过一道弧线,被迎面的灯光恰到好处的捕捉到。
道路开始变窄,路边商户的灯光星星点点,逐渐变少、变暗。
王月此时无比紧张,后面的两辆三菱明显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看样子李家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刚才发现异常后,她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相信再坚持一会必然会有人来驰援。
后面的两辆车,发现已经驶出城区,再无顾虑,向上级申请后果断出击,准备一击毙命。
东山察觉到后车提速,一个急转弯朝左边急拐,试图帮王月挡住一次撞击。
方向过急,没来得及回方向左前轮已经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把东山撞了个七荤八素,疾驰而来的帕杰罗紧急避让翻滚出去,另一辆帕杰罗却来不及刹车,朝着皇冠的后备箱位置直撞上去。
帝豪以前轮的巨石为原点,急速甩尾,东山毫不犹豫解开安全带,扑向副驾驶,紧紧抱住吓得发抖的王月。
帕杰罗去势未减,冲出路牙撞在一棵柳树上,顿时冒起一股黑烟。
惊魂未定,东山只觉浑身酸疼,赶紧去看怀里的王月,一切都好。
片刻,警笛嗡鸣,各式灯光随之而来,东山昏了过去。
王月抱着东山一个劲摇晃,不停的呼唤着。
王阳带着大批司警包围了附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眼就看见亲妹妹已经哭成泪人,想必怀里的少年已经气绝。
医护人员想要搀扶王月下车的时候,发现东山的左手还死死的捂着王月身旁的安全带扣,好像深怕安全带扣会被打开。
他还活着,还活着,快来担架!护士惊叫着。
王月闻声瘫倒在地,王阳赶紧抱起王月一并送上救护车。
东山醒了,刚刚的撞车,他并没有死亡或者重生,只是撞断了几根肋骨晕过去了。
现在早已手术完毕,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两次重生让他的身体机能有了很大改善,伤筋断骨更是恢复极快。
东山抬眼看见,紧攥着自己手的竟是韩云,一时有些奇怪。
右手被攥着,不忍打搅韩云休息,本想用左手摸摸韩云的头,哪知这一拉扯疼的直呲牙,干脆又睡了过去。
东山再度醒来,房间里已不见韩云踪影,只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面朝窗户,背手而立。
你是?东山似乎有点猜到了什么。
醒了,我是王阳,王月的哥哥。王阳声音冷淡,像极了王月。
看来我是见不到王月姐姐了吧。东山冷笑一声,这样的结果,他其实早有预料。
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早就有了定论。
嗯,暂时是见不到了,不过我相信,如果你们真的有缘分,自有见面之日,谁也无法阻隔。王阳看着面前这个用生命保护自己妹妹的男人,心情出奇的复杂,临行前,父亲让他说的那些决绝的话语,此时此刻,他做不到。
谢谢你救了她,桃园的房子可以送给你和你女朋友,我会给你一些钱,你可以选择走,也可以选择留下,都随你,毕竟你们爱过。王阳很想成全这个和妹妹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但是他不能,他既不能违背父亲,又不能让妹妹冒险。
他是相信这个男人会搏命护她,可是人生总有万一,王阳自觉搏不起。
嗯,钱就不必了,房子要永远留着,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东山已经泣不成声,但是他又何尝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正事谈完,王阳没有走,东山也没有撵人的意思,他想和王阳多待一会,王阳身上或多或少有王月的影子。
王阳想听一听这个少年口中,自己的宝贝妹妹是怎么样的,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许久。
护士带着韩云回来给东山换药的时候,王阳才告辞离去。
护士走后,韩云脱鞋,和衣躺在东山怀里,温顺的像一只小猫。
东山像当初给王月讲述韩云的故事一样,给韩云讲述着王月的点点滴滴。
这样绘声绘色的讲述,持续了一天又一天,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出院那天,王阳过来送行,不远处停着一辆银色林肯。
东山敏锐的发现了那辆林肯,本想扭头躲开的,谁知心不随人愿,眼泪先身体一步夺眶而出。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他也知道,李家的问题解决了,否则王阳不会来医院探视,更不会送行。
他还知道,那辆漂亮的林肯车里不是王月就是他们的父亲,或者都在。
他更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城市了。
东山带着韩云回到桃园的住处,清理了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统统扔掉,轻装上阵,只带着韩云、信封还有银行卡里的30万。
而李成的伤,自始至终是个谜,除了东山和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