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声音略显焦躁。
“可是……桑知都已经失忆整整二十年，恐怕也很难回想起来了。”
“会不会就是因为桑知忘记了，所以猫灵才会在梦境中反复折磨她，为的就是等她回想起来之后再复仇？”
“但目前为止，那只叫软软的小黑猫我们谁都没有见过……”
明瞳出声打断，“不……它出现过的。”
玩家们愣了下，迅速追问，“出现过？在什么时候？”
“在我们进入这场副本当天，它曾出现过，不过那时，你们大概都没有看到。”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被困在树上的小黑猫，发出了一声温软可怜的叫声，声音轻到几乎无人察觉的地步，偏偏明瞳一转头就看见了它。
所以，在桑知差点被刀疤男掐死时，那个在她记忆中消失的软软，就在暗处注视着它，一如当年。
“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猫灵是回来复仇的，那为什么刚才在湖边，又会救下垂死的桑知？”白清浅蹙眉，“按理说，它不是应该迫不及待的杀了桑知给自己赔命吗？”
“会不会是……它舍不得？”
金铭阳轻咳了下，小声开口，“毕竟那只小猫咪从一个多月的大小的时候就陪在桑知身边，可以说，桑知占据了它短暂的生命中最漫长的那部分，心有不舍，也很正常吧？”
“你开什么玩笑？”旁边的中年男人嗤笑一声，“猫本来就是养不熟的动物，况且它是死在桑知手上，凭什么放过一个害死自己的凶手？”
有人附和着点头，“我也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复仇，它不会纠缠桑知这么久，说不定就是觉得桑知一下子死了太便宜她，想好好折磨她。你们别忘了，那些被动物冤魂报复的人，死得又多惨……”
一刹，众人脑海里晃过几具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尸体，脸色都隐隐难看起来。
金铭阳张了张嘴，将求助的视线落到一处，“明瞳姐姐，你觉得呢？”
“我？”明瞳轻笑了下，语调幽幽，“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猫灵软软，它是怎么想的？”
“这不是废话吗……”人群中传来小声抱怨，“要是知道那只猫灵是怎么想的，我们还需要在这胡乱猜测？”
白清浅凉凉瞥了对方一眼，“你不废话，那你倒是说说去哪找猫灵？”
说话的人一噎，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不要……”
忽然，床上昏睡的桑知发出声响，“谁……是谁在叫我……不要过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爸，妈……救救我……”
女生的声音无助又可怜，明明是在睡梦中，眼泪却大颗的从眼角滚落，像是做了可怕的噩梦。
“知知别怕，妈妈在这里。”桑母心疼的握住桑知的手，这一握，手指却不自觉颤了下，“怎么会这么凉？”
桑母连忙伸手去摸桑知的脸，表情慌乱，“怎么知知的额头、脖子、手臂都这么凉，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知知，你别吓我，你快醒醒……”
桑知无知无觉，依旧在睡梦中流着泪。
明瞳走到床前，伸出手，食指指腹轻轻点了下桑知的眉心，淡金色的流光顺着她指尖落到桑知眉心，又延伸到桑知的四肢百骸。
床上，昏睡的桑知紧皱的眉心微松，呼吸逐渐平稳，呓语声也消失，只是眼角的泪痕还没干。
明瞳低声，“有东西触动了桑知潜意识深处的一些东西，导致她开始做噩梦，如果放任噩梦一直进行下去，她会困死在噩梦中。”
“那怎么办？”桑母脸色发白。
“别担心。”明瞳说，“我已经稳住了她的心神，她暂时不会在做噩梦，等她醒来就没事了。”
但最根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只要一天没有找到软软，桑知依然会被噩梦所困扰。
“原来是这样。”桑母松了口气，感激的看着明瞳，“明瞳小姐，谢谢你。”
此时正值半夜，与主线剧情息息相关的npc陷入沉睡，玩家们哪怕守在她床前也无济于事，佷快，众人便决定先各自回房间休息。
刚才还聚集了很多人的房间顷刻便空了，只剩下桑母和桑知，以及趴在床边的桑秋叶。
直到此刻，桑母才注意到被忽略依旧的桑秋叶。虽然对方是自己女儿捡回来的妹妹，但她并没有与这个小姑娘深入交流过，只是看着对方那张稚嫩的脸，心中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桑母语气温柔，“秋叶，你今天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我陪着知知就好。”
“可是我想陪着知知姐姐。”桑秋叶摇头。
“没关系的，我留下就……”
桑母说到一半，后半截话语突然被卡在咽喉处，她直勾勾的盯着桑秋叶的眼睛。
那双大眼睛漂亮又干净，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而此刻星星却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
直到那双眼睛里的瞳眸变成兽类一样的竖瞳，眸底的光亮也泛出幽绿色的光芒。
桑母的表情变得恍惚呆滞，她听见一个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传入耳畔。
“我想一个人陪着桑知姐姐，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来！”
“好，我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来。”
桑母机械的重复一遍，起身出门，门扉合上，室内骤然寂静下来。
桑秋叶看着床上的人，轻轻抬手，摸了摸桑知冰冷的脸颊。半分钟后，她稚嫩的脸上露出笑容，贴在桑知耳边轻声呢喃。
“桑知姐姐……”
那句极轻的话语落地，佷快飘散在空气中，似乎成为了一个只有说话者本人知道的秘密。
半晌，桑秋叶才直起身，她深深看了一眼依旧还在昏睡的桑知，然后走到窗前，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跳进了无边的夜色中。
而就在小姑娘身形消失的一刹，床上，桑知依旧闭着眼，昏睡中却哽咽着问出一句话。
她问，“软软……是你吗……”
空气中没有应答声，只留下如死一般的寂静。